‘兰斯洛特……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变成了我一直在反抗的东西,你要亲手杀了我。’
慕尼黑一战(前传《战斗吧teacher》剧情),受到黑泥污染骑士王在彻底变为alter之前,曾以不列颠之王的身份向她的首席骑士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恍惚中,阿尔托莉雅再度想起了那日的命令,以及在长湖骑士接受这份命令时,他沉稳而冷静的声音,与闪烁着痛苦与挣扎的眼睛。
现在,立场互换了。
坚守荣誉的长湖骑士,变成了他一直反抗的东西。背叛了他愿意用生命守护的王。
在黑色的湖光剑刺进骑士王后背的瞬间,她听见了绝望的嘶吼,徒劳的挣扎——正如当年慕尼黑的自己。
那时,她一心求死,只想以战士的身份死在战斗中。
现在,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首先……她必须回到战场。
“别动,患者。你还需要接受治疗。”
护士白色的手套已经沾满血污,赤红的军装不知是否也染上了自己的鲜血。她并没有告诉骑士王,她已经昏迷了一整天,而今日的战斗相当惨烈。
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与汗水的气味,伤兵的哀嚎与血肉模糊的声音此起彼伏。通风换气,消毒处理,系统化护理,可以说南丁格尔的战地医院已经远超当时的医疗条件,但这里还是不免被战争变为人间炼狱。
一想到这样的惨剧才刚刚开始,骑士王凝望着护士长冷峻的面孔,以嘶哑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换一遍也好,给我把四肢全都卸掉重装也罢……明天,让我回到战场上去。”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麻醉药已经不够用了,而且对于你们这些英灵来说也不管用。”
“做得到吧。”
护士长沉默了片刻,最终换上了新的手套,并着手开始准备手术。
“……archer和那位军师也是这么说的。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从事医护事业以来,她护理过各种各样的患者,也见证过最为悲惨的死亡,不论发生什么,不论患者提出怎样的要求,她都已经能够保持平静,继续完成该做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内心对此毫无波动。
手术的营帐外,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爱尔兰枪兵正默不作声地等待。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插满了箭,深绿色的战衣被染得漆黑。起初他还不敢相信什么“箭床”一说,直到他自己被射成个刺猬。他执意要优先治疗被湖光剑刺穿胸膛的骑士王,而自己则若无其事地折断了他还算够得到的箭支。
身为英灵,只要灵核没有受到致命损伤,仍有复原的希望。然而特异点这些血肉之躯的人类却不同……
环顾四周,战地医院已经人满为患,许多伤员连病床都没有,只能躺在地上,伤势稍微轻一些的士兵则只能坐在角落里根据指示自行处理。准确地说,能找个坐得下的地方都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切……是否值得?
“每一天都有无数的战士死去,每一天都有无数父母失去孩子,无数孩子失去父母,无数妻子成为寡妇……这一切…………”
曾经轰然坍塌的城墙上,两位古国的王瞭望着血染的战场……每天,阿逾陀城西的平原都会有不同的景象,最初,大地会试图自愈,渐渐掩盖遍地的血水与刀剑,而今,黄土已经渐渐变成了红色,再过几天,这片大地将变成血泥,亦或是面目全非也说不定。就像一个人的伤口反复结痂,又在结痂后被反复割开,直至最后腐烂生疮,流脓不止。
危墙之上的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早已能够独当一面,早已懂得如何继续完成该做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他内心对此毫无波动。
远方的王啊……当末日真如你所预见那般来临,当你的百姓和你的战士相继死去,是什么支撑你走下去?
“走,去散散步。”
英雄王并没有给这位如履薄冰的王子继续讲道理,而是拉着他在城墙上散步。他们看见了危墙之上,弥漫着硝烟与祭文的夜空;也看见了危墙之下,被送葬火堆映得通红的萨拉尤河;人满为患,遍地哀嚎的战地医院;城池内四处奔走,试图帮助守备军的百姓。
“坚战殿下……”
来到城墙上的百火神箭(satagni)面前时,坚战看见一位壮年男子正和儿子一起检查武器。男子的儿子冲坚战打了个招呼。坚战记得这位男子的名字,他叫阿卡什,在阿逾陀投毒事件中失去了父母,永远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的儿子阿比吉特中毒症状更轻,在南丁格尔的治疗中捡回了一条命。现如今,只有他的儿子能明白他的呢喃与手语。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检查武器?”
按照战前立下的规则,不论战争的胜者是哪一方,阿逾陀的百姓都不应受到伤害,但这对父子似乎依旧想要确保这件利器能随时用于战斗。
见到坚战后,阿卡什似乎非常兴奋,用手语比划了许久,阿比吉特兴高采烈地告诉坚战说,阿卡什希望带着百火神箭去战场上支援他们,这个提议让正法之子百感交集。
自从投毒事件以后,所谓正法,所谓规矩,早已荡然无存。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他们长久以来所坚守的规矩和教条并不能保护任何东西,也从未在他们需要保护的时候真正保护过他们。
“父亲说,他可以和我们断绝关系,这样就不会连累阿逾陀的其他人。其实我也懂得如何使用百火神箭,要不让我去也行!”
少年的豪言壮语让坚战愣了许久。这个孩子经历过楞伽的奴役,经历过娜迦的投毒,经历过阿逾陀最黑暗的时光,说出这些话绝非年少轻狂。他知道这些话的分量。
“将百火神箭从西墙搬运至北墙都要动用近乎所有人力,将它带到变化无常的战场上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争取到了整整七个军团,就是为了让你们能远离战争。你还小,这个国家的未来需要你这样的勇士。”
坚战拍了拍阿比吉特的肩膀,严峻的面孔也渐渐舒展开来,如同被化开的冬雪。
“年轻的王子,告诉本王,当你看着这座城,你看到了什么?”
巡查结束后,乌鲁克的贤王与年轻的般度长子站在同样一面危墙之上,问出了同样的话。
在坚战治理阿逾陀之前,他看到的,是迷茫的百姓,失落的希望,一个辉煌国度的终结……成住坏空……
现在,他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坚强的百姓,和一个无法被打败的国家。”
英雄王嗤笑一声,挑衅地说道:“真的不想投降吗?现在投降,你还能保持一位国王体面,等失去一切的时候,你连谈判的筹码都没了。”
“他们不是谈判的筹码。只要阿逾陀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反抗,这个国家就还没被击垮,身为王,也绝不能率先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