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寒如梦说，肖跃也知道他的伤势在极速好转。那道气息异常强大，在他的经脉与脏腑间散播着浓郁至极的生机。除了在教皇手下受的重伤，之前吸收龙魂和万里奔波时留下的暗伤也被尽数清除。肖跃看着寒如梦美丽的眉眼，知道她亦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说什么。

教皇的神魂散去，他构造的小世界便分崩离析。四周出现了一道道拇指粗细的裂缝，依依青草和远方的小镇随之显现。寒如梦站了起来，背着手向远方走去。她的神态淡然至极，仿佛其刚刚未曾亲吻肖跃，也没有把本命气息度到他的体内。

肖跃明白，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明白寒如梦这么做的原因。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她替他拦住了追兵，而他为了她也甘愿冒生命危险。这终究证明了什么，有些事也不用宣诸于口---寒如梦的唇角绽放出一丝极浅的笑意，她踏出一步，但又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数息间便消失不见。

肖跃并不奇怪。

这里是极北，是她的属地，那么其心念微动时，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在教皇的小世界完全崩塌后，肖跃发现马车就停在原地。大花马没心没肺地啃食着青草，仿佛老早就知道肖跃不会有事。

玉琉璃，却醒了过来。

教皇降临一缕神识，将少年置于生死之地。作为他的本命，小姑娘当然会生出感应。她掀开车帘，露出异常苍白的面孔。肖跃摇了摇头，缓声说道：“没事了。”

“刚才有追兵，已经被打退了。”

玉琉璃看了他很长时间。

肖跃没有解释是什么样的追兵，玉琉璃也没有问。她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寒姑娘呢？”

“走了。”

肖跃踢着地上的石子儿，说道：“回去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玉琉璃闭上眼睛，又睁开。

她来到车厢之外，坐在肖跃经常赶车的位置，说道：“你不和她一起走嘛？”

“……”

肖跃先是一怔。

他抬起头来，讶道：“为什么？”

玉琉璃陷入了沉默。

沉默代表着很多种态度，而肖跃很快明白了小姑娘的态度。他不知道其有没有看见那个吻，但能够感受到玉琉璃异常复杂的情绪。

肖跃很认真地说道：“我要治好你，我的心意始终没有变。”

“但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玉琉璃同样认真地说道：“治好我，你需要开天。如果开天，你就有可能会死。她不想让你死，我同样不想让你死。”

“……”

肖跃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擅长这种类型的情感交谈，也并不擅长分析自己的内心。不过，其一旦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改变。

于是，肖跃来到玉琉璃的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药丸。

这颗丹药能够宁神静意，帮助睡眠，对调养身体有极大的好处。而每当玉琉璃劝他放弃时，他就会用丹药让她睡觉---其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我说不过你就不说，反正只要我做到了，你又能怎么样？

可谁知，玉琉璃抬起了手。

她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异常倔强。小姑娘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但传达的意思却十分清晰：“你休想故伎重演。”

“忘了我，去找寒如梦，你会过得很好。”

肖跃眉头微挑。

他哼了一声，说道：“我过得好不好，不由玉儿你说了算。”

“千秋大梦，人生一场，醒着过也是过，睡着过也是过。至于好与不好，完全在于个人的心意。”

“我要在这天上捅个窟窿，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觉得过得很好。而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玉儿你，那么我就会过得很不好。”

说完之后，他爬上马车，轻轻地搂着小姑娘。

那颗药被收了起来，因为如今已没有这个必要。肖跃的前几句话文绉绉的，实在不符合他的风格。那是他突然想起说书先生讲过的某个英雄故事，就即兴照搬了几句。其的口气并不如何认真，听起来反而有些淡然。但玉琉璃知道这是肖跃最后一次解释自己的心意---

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而是望着高远的苍穹。

“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