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吹拂,青草依依。
越靠近圣天大陆,气候便越温暖。这里的荒原终究不能再称作荒原,因为青翠的绿色已顽强地从贫瘠的土地里冒了出来。肖跃和寒如梦一路同行,起初还有几个零星的追兵。但在寒如梦将他们杀死后,便再无人敢于前来。
但肖跃和这个美丽的姑娘,却没什么话可说。
不说话,自然是因为并不完全相信对方。她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在其看来,这始终太过荒诞。至于那些模糊的记忆,肖跃想了想,便觉得至少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最近的压力太大。他打定主意,回到第七脉后要好好问问醉翁,并且抽时间去看看远在汶县的父母。
就这样,于沉默之中,他们经过了热月。
热月是一个分界点,过了那座小城后,天地元气虽然稀薄,但却足以让大花马御空而行。明媚的阳光落下,肖跃看着阳光中寒如梦的侧颜,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寒如梦没有说话。
肖跃并不急于这一时三刻。他望着远方的那道黑线,知道其便是教皇将世界一分为二的高墙。那道墙是由无数人的血肉白骨堆砌而成,就算是他们被追封为英烈,又有什么意义呢?
肖跃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他注意到寒如梦仍旧沉默地坐在马车上。
“不会再有追兵了。”
其犹豫了一下,仍旧说道:“就算是有,以大花马的速度,也足以甩掉他们。”
寒如梦没有理他。
不知何时,几片乌云飘了过来。忽然之间,天色变得很是晦暗。寒如梦走下马车,又向前了几步。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来了,那么就请现身相见吧。”
“圣女果然是圣女,感知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此言一出,一种肖跃难以理解的气息骤然降临。
那道气息很是清淡,但又仿佛包罗万象。它给人的第一感觉十分亲和,但本质中似乎冷漠至极。肖跃唰得抽出朴刀,心道难道圣天又派出了追兵?从寒如梦的反应来看,这个人莫非已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这般想着,面色忽然惨白如纸。
肖跃骇然地发现,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
是的,在那道气息降临的时候,不远处的小镇忽然消失了,四周的青草也消失了。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马车同样消失了。肖跃以刀拄地,这才勉强没有倒下,但他却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
玉琉璃,还在马车里。
“区区一个蝼蚁,不想想自己的死活,还有功夫关心旁人?”
晦暗的光线中,先前说话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就这么出现在了场间。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肖跃,然后落在了寒如梦身上。其笑了起来,说道:“圣女当真是情深义重,竟然亲自相送。”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冷血无耻。”
寒如梦说道:“厄生,你假借开天之名偷袭真神,如今又散出一缕神识来到这里…”
“我的神识肯来与你相见,是你的荣幸。”
中年男子淡淡说道:“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肯臣服于我,那么等我成功之时,我就会让你活着。”
听着这句话,肖跃只觉浑身的血液更加寒冷。
寒如梦称呼此人为厄生,那么后者的身份已昭然若揭。他从来没有见过圣天教皇,更没有想到其会是这么一副书生的模样。那些追兵显然和教皇脱不了干系,但肖跃不认为自己会重要到需要教皇亲自相见。其散出一缕神魂,意图已十分明显---
教皇,是来向寒如梦下战书的。
寒如梦的回应,也很简单。
她飘到了半空之中。
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从那具美丽的身体里散了出来,晦暗的云层有所感应,竟是生出了无数道电光。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闪电骤然划破了天空。与此同时,寒如梦的手中多了一柄细细长长的剑---
穿天剑!
穿天,穿天,当然是要在天上捅出一个窟窿。寒如梦美丽的眉眼变得漠然无比,她的剑锋同样寒冷无比,仿佛是携着万年不散的霜雪。
穿天剑,直刺教皇的眉心。
你要开战,那么我就先灭了你。
教皇的笑容愈盛。
他抬起了右手,迎向了剑锋。
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穿天剑却为之一顿。
只见,教皇伸出食指中指,就这么夹住了宝剑。从肖跃的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有雪屑从剑身上簌簌而落---这就好像是教皇身上带着某种灼热的力量,能够烧蚀极北最寒冷的冰雪。
这种层级的战斗,是肖跃无法参与的。
狂暴的力量冲击下,他连站立都十分勉强。光蛇在云层内游走,苍穹上不断生出异象,一场暴雨就这么落了下来。然而,寒如梦周遭的气息太过冰寒强大,那些雨丝甫一落下便冻成了冰柱。随着劈里啪啦的声音,地上已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屑。
望着这一幕,肖跃再次想起了什么。
仿佛很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他曾经帮助寒如梦对付过卫长风。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初入修行之路的少年,而她只是投映到雍州的一缕分魂。这两次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但却有很相似的地方:譬如,他们都面对着一名无比强大的敌人,而这名敌人都把他们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肖跃的神识已被打磨得非常敏锐。
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他明白教皇应该是将自己与寒如梦同外界隔绝开来,而这也是为什么,马车和先前的景物瞬间消失不见。
但在这种层级的战斗中,他能做什么呢?
肖跃握着刀柄,全力运转真元抵抗外界的力量。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这并不妨碍其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不是午夜梦回,而是毫不犹豫地,近乎本能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