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跃浑身微微颤抖着。

经过无数次艰险至极的战斗，他的心性早已被磨练得非常坚韧。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少年也很少生出绝望的情绪。但此时此刻，其却觉得有一根带刺的藤蔓在体内不断生长。它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心脏，使得自己非常难受，甚至艰于呼吸。

假的…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圣天的预谋。他记住的人越多，圣天对阵法的掌控便越牢靠。为了争夺太古焚天诀之力，老师和寒如梦在明知风险的情况下，依旧敞开了大门。

他们，都带着某种目的前来。

所以，那些他曾经认为真挚无比的感情，原来皆为功利；那段他为之可以献出生命的爱恋，原来是蓄意安排的演出。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

原来，他真的就是一个容器。

一切皆为虚妄，世界都在欺骗与隐瞒。

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悲。

“师弟…”

安静到死寂的氛围中，江先生上前一步。其的眼神中带着复杂与怜悯，脸色更是苍白得仿佛经年不见阳光的病人。肖跃看了他一眼，随即摆了摆手---先前，他问江先生诏言所说是否皆为真实时，后者选择了沉默。他从来没有像那时一般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但那个答案却永远停留在了路上。

江先生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知道肖跃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话，可依然缓缓开口：“缘灭转生大阵确实存在，你确实是阵枢。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与情谊，又哪里是能够被机关算尽的？旁的我不敢说，但你是我的师弟，是老师的徒儿，是第七脉最小的嫡传弟子---这些，即便是在这个世界毁灭之时，也不会改变。”

肖跃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先生。

后者说的这些，终究不是他所希望的否定。肖跃只觉胸腔之中满是苦涩，但又有一种奇异的空荡荡的感觉。其移开目光，看到了天罚异常讽刺的笑容。在他的身边，诏言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仿佛一尊万年不化的冰雕。

便在这时，肖跃想到了某件事情---

“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大阵就要完成了？”

“近乎完成。”

诏言背着手，说道：“但教皇陛下等不了那么久，所以他要提前结束。”

“你让玉…不，你让白翼归来，也是因为这个？因为你们准备结束阵法，把我杀死？”

“不错，我们确实准备结束阵法。待提取了太古焚天诀的力量后，你这个容器自然无甚用处。”

“原来，是这样啊…”

下一刻，肖跃笑了起来。

从这场对话开始至今，他一直处于茫然与绝望的裹挟中。但当事情的真相被尽数揭露，心间变得鲜血淋漓之时，少年却渐渐平静下来。他回想起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甚至想起了林玲儿那句“你一定要永远记住我”的话，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然而，这抹笑容中没有任何释然的意味，而是显得非常冷酷决绝。

“那你，还等什么呢？”

“你怎么，不杀了我呢？”

“你看，我就站在这里。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自我了结，还省得掌教大人您麻烦了呢？”

“……”

诏言瞳孔微缩。

她看着肖跃，负在身后的指尖纠结在一起。其眯了眯眼睛，片刻之后才淡淡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本座当然要等教皇陛下亲自处理。”

“是嘛，能被伟大的圣天杀死，这得有多么荣幸啊。”

“你知道荣幸就好。”

天罚掌教斜睨着肖跃，冷声说道：“本座奉命前来，就是为了把你带到圣天身边，好让陛下亲自掌控容器最后的运转。谁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心向着所谓的第七脉。已经生出的缘分无法改变，我们不能任由大阵继续倾斜，所以就只好现在把你杀了。”

此言一出，肖跃紧紧握住了刀柄。

有人要杀他，即便那个人秉承着圣天的意志，他也不准备束手就擒。先前，江先生的那道屏障除了防护外，还有某种疗伤的作用。奈何肖跃受伤太重，如今只能勉强抬起右臂。但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暴燃生命的时候，一道清稚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们谁，都不能杀了他。”

“谁，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