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跃站在了那棵果树前。
他不明白为何大师兄和二师兄的神情都是那般沉痛复杂,也不明白为何老师的双手在微微颤抖。醉翁说得云淡风轻,但此时终于泄露了真实的情绪。他说,肖跃看不明白就不要出来,可那终究是自己最小的弟子---狠话也放了,决心也下了,临到头来却依旧心有不忍。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为了能够打败陆庆凡,也为了一些现在还不能明说的原因,肖跃必须去书楼里闭关。
然而自始至终,肖跃的师傅和师兄们也没有告诉他书楼里究竟有什么。但从他们的表现来看,那一定是极不寻常的事物。肖跃从来不是一个擅长看书的人,一想到自己真有可能被终生关在里面,便不由紧张悲伤起来。
“老师,看不明白就真得不能出来吗?”
听到这句话,醉翁点了点头,肃然说道:“如果看不明白,你便很难打败陆庆凡。与其被那家伙杀死,倒不如在书楼里待一辈子。”
肖跃着实无语,心道终生囚禁和去死有什么区别?当然,他不可能把这些想法合盘托出,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就算我打不过那家伙,老师您这么善良无私,难道还真能看着我死了不成…”
“少拍马屁。”
醉翁罕见地没有用戒棍,而是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其又抚着的胡须,说道:“生死之战,生死有命,你和陆庆凡定下的约定,我要是干预了算怎么回事?自己干的事儿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不要指望我会帮忙。”
“老师,您真无情。”
肖跃长叹一声,极力使得语调显得轻松一些。当初,他为了玉琉璃出头,便是觉得以自己的修炼速度一定能在半年内打败元境的对手。可是,谁知陆庆凡那么强,强到醉翁竟是莫名其妙地提出了闭关的主意;而且听后者的意思,即便是自己真得死了,他也只会袖手旁观。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叫自作自受。
可是,肖跃不后悔。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玉琉璃嫁给陆庆凡。然而,时至今日,他真得很看不惯那家伙---
陆庆凡让所有人都跪着,可他不想跪着。
陆庆凡让所有人都虔诚地信奉圣天,可肖跃的信仰从来算不上虔诚。
他想了想,随即向那棵果树走去。
便在这时,一只莹白美丽的小手拉住了肖跃的衣袖。
“老师,我和你一起去。”
玉琉璃仰起小脸,清淡的眉眼间没有任何悲伤之意。她看着肖跃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道:“反正你要是不出来,我也不出来。你要是看不明白,我便在里面陪着你。”
“……”
肖跃,一怔。
紧接着,他的心中一片温暖,可这份温暖又沉甸甸的,彷佛一块湿布堵在了胸口---醉翁发话之后,他是真有可能在藏书阁里待一辈子,可小姑娘说要陪着自己,便是把她的一辈子同样搭了进去。
肖跃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拒绝。
可玉琉璃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踮起脚尖,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肖跃的双唇之上,示意其不要说话。
“这一切终究是因我而起,所以我陪着你亦是心甘情愿。”
说完之后,她拉住了肖跃的手。
然后,小姑娘的另一只手落在了已然泛青的树干上。
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林先生担忧问道:“老师,让他们这样待在一起,真得…好嘛?毕竟,那小姑娘……”
“有些事一旦做了,便无法回头。”
“有些羁绊一旦建立了,便极难斩断。”
醉翁挥了挥手,看起来有些潇洒,又有些散漫:“他们的路终究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我们虽然身在局中,却也只能看着。”
藏书阁一切如故,依旧摆着许许多多能够让世人为之疯狂的修行古籍。那只高傲的黑颈鹤正单腿站在书架上打盹儿,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后,它微微睁眼,看到肖跃和玉琉璃手拉着手走了进来。
在圣贤之地还不忘招惹小姑娘,醉翁那老家伙打你果然是对的。
黑颈鹤这般想着,狭长的眼眸内却突然现出一抹异色。紧接着,其双目圆睁,因为肖跃没有在任何一排书架前驻足,而是径直向书阁后方走去---
那些古籍静静地立在两侧,仿佛岁月中沉默的圣人。
而当圣人消失时,肖跃面前忽有清光乍现。
醉翁让肖跃去最后一排,但肖跃并不知道所谓的最后究竟在哪里。他只是凭着直觉向前走去,便在这时,那道忽然出现的清光缓缓向两侧裂开,恰如一扇骤然开启的门。
门后,是一排新的书架。
那上面的书看起来和藏书阁中的其他古籍没什么区别,顶多是更加破旧一些。它们的数量十分稀少,只有寥寥十数本,放在整整一排书架上不由显得冷冷清清。
蓦地,肖跃神情微异。
这和那些稀稀落落的古籍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因为他感知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而是由于突然发现玉琉璃没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