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一时间,竟无一人能即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姜太后原是站在丹墀下首,距离殿上也就十步左右。这十步,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若是当中有人能伸手一拦,便也就拦住了。
然,却无人却能立时反应过来。
甘韫儿虽在丹墀之上,却站在另一端,相距较远。而龙椅之上的陈昂更是目瞪口呆,似乎被惊到了,竟也不知躲避一二。只有他怀中的小童,似乎猜到了即将面临的危险,面露惊惧之色——只是他被陈昂紧紧抱在怀里,人小力弱,做不了什么。
而原本应该在陈昂身边侍奉的孟绦,此刻手捧伪诏,与殿中群臣立在一处。他目眦尽裂地望着这一幕,一声大吼,就往前冲。
姜太后凤髻散乱,四边的碎发纷纷扬扬,将她那张惨白的脸衬得有如恶鬼。
而此刻,她也正做着恶鬼夺命的行径。
她一气冲上丹墀,只消再向前数步,就能逼近龙椅。她手中的发簪细长而锋利,簪头的凤嘴含着硕大的明珠,散发着莹莹珠光。
然,这举世无双的明珠,只怕就要在下一刻溅染上鲜血。
甘营儿做梦也不曾想到,姜太后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能困兽犹斗。
而更令她惊愕的是,她居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令姜太后绕过自己冲了出去。
她又急又怒,不及多想,看也不看,一把抓过手边最近的东西,“嗖——”,那东西径直冲着姜太后的后脑勺就砸过去。
甘营儿可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纤纤弱质闺秀!她那手劲儿和准头,可是十几年日夜操练辛苦练出来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那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路径,最干脆利索的方式,“咣”地一声,就将姜太后给砸趴地上。
先前,姜太后不过是凭着心头一口气才能有此疯狂举动,如今被狠狠一砸,这口气散了,便再也聚不起来。而后脑勺却痛得要命,一股热流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
她趴在光洁映影的金砖上,几次想要硬撑着爬起来,却始终功亏一篑。她不甘心地抬高了脖颈,眼眸通红,仿佛要滴血般。
“哀家要杀了你!杀了你们,王位就是阿威的!”
“阿威!阿威——母后没用,没能给你抢来王位!阿威,母后没用啊——”
大殿上,姜太后声嘶力竭的哭喊萦绕不绝,仿佛恶魔魂飞魄散前最后的挣扎嘶吼。
在就在她身边,跌落着碎裂的玉片——那玉片,正是姜尚德手中的玉笏砸向姜太后后脑勺时碎裂的残片。
玉片清净洁白,其上还隐约可见几个字,想必是姜尚德为着在今日朝会上逼迫陈昂册封德王为王太弟而写得种种说辞。
只是,他再也没机会用到了。
唉,可惜了这玉笏,何其无辜!
甘营儿那一砸,使得可是飞刀夺命的功夫——那时候,情况危急,哪儿容得时间让她去想要不要对太后娘娘下此重手。
反正,砸也砸了,还能怎么着?
结果便是,姜太后后脑勺被砸出个窟窿,血流不止。当夜,御医未能救回性命。
所谓“树倒猢狲散”,这句话,于姜氏一系,真真是再确切不过了。
姜家的门户原本就不高,没啥人才,全赖着姜太后一力支撑提拔。说句老没面子的话,便是德王陈威,也对自己这外家也不大看得上眼。
姜太后一死,姜尚德下狱,其它的姜家人哪儿还有蹦跶的胆子?至于姜尚德收拢的官员们,哪个也没存了誓死报效的忠心,自然是想方设法地找门路,为自己开脱。
种种嘴脸,真可谓令人叹为观止啊!
只是,现下,国主的病情是最最要紧的,谁还有心思看旁人的笑话呢?
自中秋朝会之后,陈昂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不过三日,就起不得床了。
他原本就缠绵病榻数月,身子骨几被掏空了底子。那日朝会,也是全赖事先服过猛药,这才能硬撑着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