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最最要紧的大事一了,他心气一泄,整个人的精气神便散了大半。
独子在朝臣的见证下立为太子,而托孤重臣也已安排妥当。他拉着甘韫儿的手,微笑道:“韫儿,你还是朕的王后。将来,王陵里,你要陪在朕的身边。”
甘韫儿强忍着眼中的泪不落,气息却哽咽,“不是妾身,还能是谁?陛下若是不允妾身相陪,妾身定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依。”
“终是苦了你。。。。。。冷宫里,你受了那么多的罪,还将小毛教养得这般好。。。。。。韫儿,朕对不起你,那些年,没能护住你。。。。。。是朕辜负了你。。。。。。”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待妾身母子,情深义重。。。。。。”甘韫儿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顿时泣不成声。
当夜,国主陈昂山陵崩。
太子陈小毛继位,太后甘氏奉遗诏垂帘听政。
年号昶正。
昶,日久也。正,匡正也。
新主登基,头一件事,便是为外公甘飞扬昭雪。
他拿出父王遗诏,示于诸臣。
在四位托孤老臣的见证下,陈小毛宣发了此生第一份圣旨——为甘氏父子平反,为甘家军正名。
甘韫儿端坐于珠帘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明黄诏书,心潮澎湃。
她凝视良久,方在孟绦的暗示下,将圣旨交回。
甘韫儿长长舒出一口气——直至此刻,她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陛下,妾身怨过你,恨过你,甚至觉得你为什么那么无能。可是,尽管你不是一代明主,可终究,还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虽则陈小毛不过四岁,可冷宫中长大的经历,令他远比同龄人懂事成熟。
新朝初立,万事待理,难为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地端坐在空荡荡的龙椅上,一本正经地听下面那堆老头子尽说些听不懂的话。
听不懂?没关系,有母后呢!
什么?有人含沙射影,敢对朕和母后不敬?不怕,有小姨呢!
如今,甘营儿可不是那个没资格上殿的六品小副将了——现今,她可是奉诏讨逆的大将军,官居二品。
陈小毛奶声奶气地宣布了这道旨意,当即就将朝堂给炸了!
有说“女子怎可为官?前所未有!不合礼法!”,有说“女子怎能带兵?柔弱不堪为用!”,还有的小声嘀咕“陛下任人唯亲”,不过,这所有的话,在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说理,有甘韫儿出面——她自幼在母亲的教导下博览群书,颇有才名,跟几个酸溜溜的儒官打嘴仗,小菜一碟。
打架,有甘营儿出手——她专寻武将开打,三天下来,无人敢与相较。武将被她打得望风而逃,文官们还敢瞎咧咧么?摸摸自己的骨头好像没那么结实呐!
至于安抚人活计,自有首辅大人、老太师以及席东来、屠保山诸人来做。这几位,有文有武,有资历有本事有见识有手段,软硬兼施,很快就将各种不满的声音压了下去。
老太师还语重心长地对诸臣道:“甘家如今就这姐妹二人,各位大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外戚之祸,是绝不可能出现于甘家。况且,如今陈威拥兵自重,想必很快就会有所举动。请问哪位大人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见诸臣噤口不言,他叹气道:“倘若武勇侯还在,陈威之乱自然无惧。然,如今,只有甘将军才能号召甘家军。除了她,谁更有资格竖起讨逆的大旗呢?更勿论,甘将军在甘家军中历练多年,想必深谙武勇侯兵法精髓,定能旗开得胜!”
诸臣见老太师言之凿凿,不由信服,对甘营儿的身份也就不说三道四了。唯有席东来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文人的嘴,骗人的鬼!那丫头是一等一的斥候,却从未闻甘飞扬说她熟读兵法啥的。当年,甘飞扬可是将儿子甘元弘悉心培养。唉,若元弘还活着,必能将甘飞扬的衣钵发扬光大!
念及此,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昶正元年八月二十七。
陈威发檄书,宣称先国主与太后为甘氏逆贼所谋害,竖起了招讨大旗,号称以三十万大军杀向京城。
自此,南秦国历史上有名的“昶正之乱”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