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廿三忒不老实。
那睡相难看就不说了,还忒霸道。只要沈越凑近一点儿,迎接他的便是一阵拳打脚踢。沈越郁闷极了,生平头一回给人医病还得挨拳脚。好在他力气大,一手紧紧按住廿三,另一手搭在他脉上,细细探查着他脉象的异常。
自脉象上看,廿三气血涌动,心脉不宁,病情有些反复,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可是,好端端的,谁给他刺激了呢?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见了什么,也阖该是白日里受到刺激才会如此。
沈越隐隐觉得,廿三的失魂症有了一丝突破,仿佛禁锢记忆的那堵高高围墙出现些许松动。这是外界刺激的原因,也是他自己内在努力寻求突破的结果。
或许,在这双重力量之下,廿三的失魂症有痊愈的一日。只是,沈越又多了另一重忧虑——先前每每出现癔症的表象时,他都如癫似狂;而这一次,却与以往大相径庭,表现为“痴”。
癫狂可以视为发泄,若将内心郁气发泄而出,对于滞塞在经脉中的气血反倒是好事。然,若为“痴”,却是闭塞的表现,倒有些不妙。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转变呢?
沈越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得打算待廿三醒来后再作计较。
廿三打了一晚上乱拳,沈越睁了一晚上的眼,结果便是,两人齐齐戴上了黑眼圈。
天亮后,廿三苏醒过来,第一眼就对上沈越充满疲惫的面孔,当即就吓得不轻。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房里?”一向表现不错的廿三说话都哆嗦了。
沈越念在自个儿身份必须端庄的份儿上,这才忍着没翻白眼,气哼哼道:“你以为本公子乐意啊?昨儿晚上,你嚎什么嚎?吓得小陈都跌破了头!”
嚎?什么嚎?廿三一头雾水,没听明白。不过,他晓得,但凡沈越自称“本公子”时,那就意味着公子爷此刻心情很不好,千万要小心别惹毛了公子爷。
于是,他装作一副忒惶恐忒谦卑的模样,低着头小声小气地道歉:“是小人说错了话,公子莫恼。小陈哥跌破了头?小人这就给他上药去!”
说着,廿三便装模作样地找鞋下床。
沈越一把按住他,“等你上药?小陈还不得挺尸了!本公子问你,你可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望着沈越一脸的严肃,廿三觉得似乎事情有点麻烦了,只好认真回答:“不记得了。”
“你可记得曾大声嚎叫?”
廿三摇头。
“你可记得曾拥被痴坐?”
廿三继续摇头。
“你做了什么梦?”
做梦?廿三面色突现惘色,似乎在竭力回忆,不一会儿,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许久,他结结巴巴地说:“小人。。。。。。梦见了一个人。。。。。。应该是个熟人,可是,小人又不记得他是谁。。。。。。”
“他说,他说要小人。。。。。。”廿三嗫嚅着,始终还是没有将“报仇”二字吐出。
“他说什么?”沈越追问。
“不记得了,”廿三低头捶着脑袋,不欲沈越有所察觉,“他说了,可是,小人,不记得了。。。。。。”
沈越瞪着廿三,直瞪得眼眶都发酸了,这才悻悻然地一甩袖子,“罢了,你再好生回忆一下,有什么发现务必要告诉本公子,不然——”他竖起食指,用力一戳廿三的脑门,“你就这么一直傻着去罢!”
“哦哦,是,是!”廿三被戳得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有连声应承。
瞅着廿三面上一道一道的白痕,还有黏黏糊糊的眼角,沈越心一软,不由口气温和下来,“去洗把脸罢!洗干净些——大男人哭成这样,委实丢人!”
廿三一怔,抬手摸脸,这才觉着面皮皴得发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