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往事沉浮(2 / 2)

绣着绣着,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她头也不抬,笑着说:“这么早就回来了。”

等了良久,并未听见那人回她,她嗔怒道:“我又哪里做得不好,又不理我了。”

“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冷嘲热讽地声音传入她的耳际,她抬眸去看,看清来人后,将手绢放在了在了案桌上,对着着一脸怒容的卫邙道:“不知我何错之有,要让你这般生气。”

方才以为自己是他,她就娇羞乖巧,现在看到是自己,就一副冷若冰霜。卫邙不由气道:“我是你大哥,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卫清歌一脸平静,很是认真道:“你何时不明朝暗讽与我说话,我便与你好好说话。”

卫邙因她这话细细想了想,之前与她每次争吵的场景,大都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其实面对任何人,他都能做到平静如水。却唯独遇见她后,她总能轻易的激起他心中的怒火。

这是卫清歌第一次告诉他,为什么会夹棍带棒的与他说话,他也想与卫清歌和睦相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改!”

卫清歌有些不信,面色困惑。自从回了府后,他不是一直都与她针锋相对吗,怎么忽然说要改了。

卫清歌怀疑的目光刺痛了卫邙,若是换做从前,他必是又要让她不痛快,可今日他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他是来看她的,她嫁了冉照之后,这两夜他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他以为清歌嫁人之后,便能彻底断了他的心思,可是他发现错了。只要他闭上眸子,总是能见到那个穿着嫁衣的她。

因为他想她了,所以他来了。

他看着卫清歌,尽量放柔了声音:“大哥来看你,你不给大哥倒杯茶喝么?”

这样的他,令卫清歌想起在山上的时光,她练剑受伤躺在屋中休息,他连剑也不练了,偷偷跑来看她,给她带了最喜欢吃的玫瑰酥。她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嚷嚷着喊疼,他就是用这语气温柔地哄她。

卫邙一温柔下来,卫清歌也就变得乖巧了。她起身为他倒了杯茶,递到了他手中,“他对你好吗?”卫邙漫不经心地问。

卫清歌点点头,微微一笑:“他如今对我十分信任,待我自然很好。”

卫邙喝茶的手微微顿住,他多希望,听见卫清歌说冉照待她不好,只有待她不好,她才会想起自己的好,才会记得他也曾疼爱过她的时光。

良久后,卫邙他才缓过了神,笑问:“他对你那样好,你会喜欢他吗?”

原本一脸乖巧人,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她冷声道:“大哥来看我,莫不是只有爹的任务,我只是细作,怎会对不相干的人有感情,大哥多虑了。”

卫邙知道她误会了,他只是怕她会喜欢上他,然后再也记不起还有他这个大哥,他急着解释:“近日爹在朝中忙的焦头烂额,还未顾得上你这边,我过来,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怕你在这受了委屈。你若不喜欢他,也要装作喜欢他的样子。你在他的府上,别让他发现你别有目的,这样才对你最有利。”

卫邙此时对她的关切绝不是在敷衍,她察觉自己方才太过激动,说出口的话尤为伤人,如今他渐渐接手了卫家,又怎会有清闲日子,难得来看自己一回,却遭自己这样奚落,她有些歉意,小声说:“对不起,我……”

“没什么,你不需要说这三个字。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是我这些日子对你不好,冷落了你,你才会生我的气,继而对我失望。”卫邙喝了一口茶,站起身看着她道:“可是清歌,你必须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在我心里,你绝不比青莲西荷她们的地位低。”

“原来你都知道。”卫清歌低下了头,借以遮掩眸子里的失落,原来他都知道,却还是会做那些令她痛心的事……可是很快的,她又抬起头,看着他道:“那日后,日后你还会伤我的心吗?你明白的,卫府中,我在乎的人只有娘跟你。曾经你待我那么好,一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好难受。”

“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卫邙对她保证,“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爹不会对薛姨动手,只要爹不动薛姨,她就是安全的。”

“这么说,那日你借相聚为由,将青莲与西荷叫到胭脂阁,只是让她们明白,是你在保护我娘?”卫清歌恍然大悟,她早就该明白的,若不是她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她应该能看出卫邙的意图。可当时她却以为他别有心计,还对他冷言相向,她看着卫邙,竟是说不出话来。

卫邙知她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满足。他所求从来不多,只希望她能记得自己的好,这样就足够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如同她幼时那般,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轻声笑道:“我是你大哥,自然是疼你的,只要你在乎的人和事,我都会想办法弄到。”

卫清歌满眼欣喜,她一直以为,卫邙只要卫家不要她了,如今才明白,他还是将她当做妹妹,遂扑在他怀中,紧紧揽着他的腰道:“大哥……”

终于如愿以偿再听到她那一声大哥,卫邙只觉心满意足,他道:“所以别再怪罪我为何只疼青莲与西荷,故意忽略你的感受。当时你才回了卫府,爹本就疼你疼的紧,若是我再疼你,她们还不闹翻了天。爹虽疼你,但到底是养女,若是她们在爹面前说些什么,总会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卫清歌使劲点了点头,枉她自以为聪明机敏,却没有猜中卫邙的好意。她正暗自忏悔着,忽然又想起国库的账目,急忙推开他,严肃问道:“近日太子严查国库贪污案,大哥可是知道?”

这事已在朝廷传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卫邙自然是知道的,却不明白卫清歌为何会突然提起。

卫清歌面色有些急切:“我已有几日不曾出门,你与我说说太子这几日有何动静。”

卫邙道:“他只是早些时候提出要严查,并未看见有何动静。”。

依冉基的性子,既是提出,又怎可能搁置不管,他必是有所行动,只是转在了暗处。思及此,卫清歌又问:“这几日太子可与大臣有私下来往?”

卫邙见她问的认真,遂将这几日太子见过哪位大臣一一道出。

卫清歌微微思了片刻,又问:“这两日,太子与爹可有来往?”

“青莲嫁给了太子,爹自是与他多有来往,这有什么问题?”卫邙有些不解。

卫清歌似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一时半刻说不出什么,只好摇了摇头,笑道:“许是我太过多疑了。”

卫邙跟着笑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卫邙明白卫清歌如今已是嫁了人,他不能在殿内多做逗留,遂与她相谈片刻后,便欲起身离开。

卫清歌突然又道:“大哥,爹可是交给你卫家账本了?”

“你如何得知?”卫邙脱口问道,账本乃卫家命脉,此事除了他与爹之外,便再无第二人知晓。

卫清歌面色微变,看来卫天说的是真的了。她先前还心存侥幸,期望卫邙手中并无账本,她心中有些慌了,若是日后查出真正在管赃款的人是卫邙,他必是难逃责罚。她掩住心中的慌乱,只问他:“大哥,对于账目之事,你知道多少?”

“难道卫家账目有问题?”卫邙见她眸子里隐隐地担忧,不答反问。

原来他并不知道那些钱财来自何处,卫清歌心中这才好受了些,微微摇了摇头:“出嫁之时,爹曾对账本提及一二,所以我好奇地问问。”

卫邙笑道:“爹果然是看重你的,竟连账本也跟你说。”

卫天对卫清歌本就器重,故而卫清歌说此话时卫邙并未生疑,只看了眼窗外,知逗留此地已有些时候,她毕竟已经嫁人,终归是要避嫌的。纵使他再不想离开,可仍旧是要走的。他温柔:“你可愿……送我出府?”

卫清歌稍稍愣住,从前的卫邙待她温柔至极,凡是她想要的,他总是想办法帮她得到。后来的卫邙对她冷言冷语,一不小心就被他伤地泪流不止。她认识他十年了,这十年里她从未见过他用近乎祈求的口吻说过话。其实他一直是在乎她的,她以为他早就不认她这个妹妹,其实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护她周全罢了。

思及此,卫清歌走上前,轻轻挽住了卫邙的胳膊,犹如幼时那般对着他笑。

卫邙也是一笑,由着她带着自己往清歌苑外走去。

他多希望就这么一路走下去,多希望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

如此,便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如此,便能白头偕老。

可是路再长,终归有个尽头。

明明来时,他觉得路那样长,长到他想立刻来到卫清歌身边。可回去时,路又那样短,短到眨眼间就到了照府的大门口。

站在门口,卫邙看着卫清歌如花的笑颜,心中是千般感慨,万般思念。有多久他没见过这样待他的清歌了。他忍不住想去抚摸她的脸,手却在半空中微微一顿,又放在了她的肩上。

他轻声道:“在府上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要闷在心里不说,尽管来找我。”

卫清歌嗯了一声,又道:“二殿下如今很喜欢,府上没人敢对我不好。”

卫邙心中不由痛了三分,卫清歌幼时到了山上,对任何人都只信三分,若不是他坚持不懈地对她关心,她根本不会认他这个大哥。而冉照与她相识不过半年,她却对他如此信任。他只觉得,有些事越来越脱离他的控制,他已经留不住她了。

纵有再多的话想与她说,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冰雪聪明,怕她会从只言片语中看穿他的心思,他看了她一眼,只道:“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卫邙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车夫狠狠抽了一下壮马,马车往基府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是先来看她的,卫清歌目送卫邙离去的方向。忽然想起卫邙曾说过的话,他说只要出了卫府,就能待她一如从前。当时她还在心里嘲讽,却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爷,二小姐还在看着咱们的马车。”赵猛看着窗外道。

“让宫磊再快些。”卫邙闭上了眸子,他怕情难自禁,会让马车再回去。

只要清歌对他稍微好上几分,他便忍不住地想要更多。其实在卫清歌出嫁的前一晚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明明知道爹的计划,还要装作无动于衷。他双手紧握,竟是微微有些颤抖,是他将此生最爱的女子,亲手推到冉照的怀抱。

马车比方才驶地更快了,不多久便拐向了右面地胡同。卫清歌却站在照府门口,一直看着马车的方向。大哥,我该怎样保全你……

盛夏时节,雨说来就来,前一刻还万里无云,此刻却是乌云密布。

隐藏在暗处的侍卫眼见快要下雨,急忙拿着伞往跑了过来,生怕卫清歌会淋湿了身子。然而侍卫还没跑到卫清歌身边,大雨就倾盆而至了。

电闪雷鸣间,卫清歌突然双手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她最怕每一个下雨天,怕打雷闪电。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清州洪涝时就如此刻这般,几天几夜的大雨让河水暴涨,汹涌的喝水冲垮了堤坝。爹娘带着她与哥哥一起逃命,只是无论怎样逃,都逃不过洪水的追逐。

那一块浮木救不了她全家。爹娘欲舍身护她与哥哥周全,可是哥哥说:清歌是女孩,总要有人细心照顾她,他就算活着,也无法将她养大成人……

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爹与哥哥在洪涝中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拼命的哭喊,可回应她的只有水浪拍打地声音……

她蹲在地上哭得伤痛欲绝,似是又看见她爹与哥哥的面容。她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低声的呜咽:“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正在疾驰的马车忽然被叫停,卫邙掀开帘子对着宫磊道:“回照府。”

清歌最怕下雨打雷,没有人陪在她身边,他怎能放心地下。以往每一个下雨天,都是他守着她,如今他又怎能丢下她不管。

宫磊调转马车就要往照府赶去,却被赵猛喝住。

卫邙冷声质问:“你敢拦我?”

“爷,小不忍则乱大谋,二小姐如今已是王妃,又得二殿下疼爱,在府上不会过的不如意。若是您再回去,让照府的人看到,就不好了。如今二小姐将您当做大哥,可毕竟不是亲的。倘若叫二殿下知道您对二小姐这样关心,必然会猜出你喜欢二小姐。日后再对你多加防范,再想见到二小姐,可就难了。”赵猛低声在卫邙耳边说着,见他神色变了几变,又令宫磊继续赶路,又继续道:“爷,恕属下多言,近日您因二小姐多次失控。若长此以往,老爷必是能发现一二,只怕二小姐的日子不会好过!”

卫邙面色复杂,却终究是沉默不语。

“王妃。”拿伞跑来的张兴见卫清歌瘫坐在地,任由大雨浇着,而侍卫却手提雨伞傻站在不远处,他立刻火冒三丈,对着那侍卫一拳打了过去,怒道:“王妃若是让雨淋病了身子,你就等着二殿下收拾你吧。”

那侍卫低着头不敢出声,不是他不想,是他还没靠近王妃,就被她吼了回来。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陪她一同淋雨。

张兴将伞撑开,打在卫清歌的头上,弯腰试着将她扶起来,却刚碰到她的肩,她却忽然哭道:“不要碰我。”

“王妃,雨太大了,当心淋坏了身子,我们回去吧。”守卫好心劝道。

卫清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什么话都不说,只默默地流泪。她不肯起来,守卫自然也不敢强行拉她起来,只好一起陪她留在雨中。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地意思。卫清歌陷入回忆里不能自拔,那些在她记忆深处地往事,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眼前。先是爹慈祥疼爱地神情,又是平日里总喜欢‘欺负’她的哥哥,往事历历在目,让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她伸出手去向前抓着什么,轻声呢喃:“抓住我,抓住我,你们就不会死。”

站在雨里的两个人听她这句,竟不约而同地怜惜起眼前的王妃。她必是想起当年那些痛苦的回忆,怕是与雨天有关。

张兴正欲开口,却见卫清歌朝她自己的脸狠狠扇一巴掌,张兴大惊,急忙丢了伞,按住她的手:“王妃,这可使不得啊!”

太久不敢触碰的往事此刻全都堆到一起,卫清歌只觉心痛难忍,唯有身上的痛才能化解心中的疼,她欲再打向自己,却被人抓住了胳膊,她眼中全是泪,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也忘了身处何地,她只感到漫无边际地痛楚,一瞬之间两个疼爱她的人都去了,娘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她恍若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忽然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张兴急忙将她扶住:“王妃,得罪了。”

他将她拦腰抱起,起来急急往清歌苑走去。

身后的侍卫欲要一同前往,却听张兴立刻吩咐道:“去宫中将王妃淋雨之事告诉二殿下,让他回来陪着王妃吧。”

“可是二殿下不是正与太子殿下处理朝事……”

“朝事天天都可以处理,而二殿下认下的王妃只有一个。”张兴催促道,“还不快去!”

那侍卫被他一吼,急忙找了马车就往宫中赶去。

张兴抱着卫清歌一路狂奔,回了清歌苑,赶紧为她盖上锦被,又出门命侍女为她换上干净衣衫,他又去庖厨煮了姜汤,想在她醒来后能喝上一些,驱走寒冷。

姜汤煮好后,张兴端着汤去往殿内,却在门口看见急急赶回来地冉照,他见冉照的衣衫早已湿透,想来是着急王妃而忘记打伞。

“二殿下。”他将姜汤递给冉照,将卫清歌在雨中的情形都尽数告知。冉照叹了一声,端着姜汤欲要进门,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张兴道:“张兴,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尚在雁城?”

张兴点了点头,却不知他说这番话是何用意。

只见冉照又开口道:“明日,你将她接来清歌苑服侍王妃,日后你们兄妹也好有个照应。”

张兴微微愣住了,只在冉照进了门后,才忽然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原来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却因在他身边做事而甚少见面。他本就跟随冉照身边,清歌苑必是他常住之地,倘若妹妹服侍王妃,那他们必然经常见面。王妃为人和善,妹妹在她身边一定不会吃苦。

张兴明白,跟随冉照的人,像他这般失了爹娘、留有姐妹的人不在少数,却单单对他网开一面,这只有一个原因,他命人将他从宫中喊了回来。

冉照踏进殿内时,侍女正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陪着。冉照轻声道:“你们下去吧!”

两个侍女得了命令,轻轻退了出去。

冉照坐在卫清歌身边,见她蜷缩在锦被中瑟瑟发抖,便换了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衫,随她一起躺在了床上,他紧紧拥她在怀。

触碰到她的体温,冉照眉头微皱,明明已经在锦被中有些时候了,她的身子怎还这样凉,心里这么想着,他便将锦被都裹在她身上,她忽然低声开了口:“我怕。”

在为他挡剑时,她明知可能会死都不怕,此刻却说怕,是怕失去亲人后,那种孤单地滋味吗?他忽然想起她曾提起过的清州洪涝,她亲眼目睹两个至亲死去,那时她还这样小,又怎会不怕。

他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日后,不会让你雨天一个人了,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昏睡中的卫清歌感到有一处温暖极了,她不停地往那个温暖的地方靠。

冉照见她不住地往自己怀中来,只觉被她依赖的感觉他很喜欢。他的指尖轻抚她脸上的掌印,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若是能早些发现她这样怕雨,他就不会让她一个人……他正思绪万千,却见她因她昏睡中不老实,胳膊伸出了锦被。

担心她着了凉,冉照将她的手放回锦被,却看见她胳膊上有一个字。

那字让他面色几乎大变,为何要刻下‘卫’字,莫不是真如大哥所说,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

倘若真是这样,那他要怎么做?像大哥待涟漪那般杀了她?

不,他做不到。

他紧紧抱住她,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无论她是什么人,只要她不要欺骗他的感情,能原谅的他都愿意去原谅。

这一夜,卫清歌只觉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里是她朝思暮想的故里清州,她坐在院子门口与哥哥嬉笑打闹,闹着闹着,忽然大水冲垮了他们的家,她挣扎着哭喊,冉照在她耳边又劝又哄,她半梦半醒间痴痴地哭道:“阿照……”

只这两个字,让冉照将她再度紧紧抱住。她真是的喜欢自己的,否则不会在梦中喊自己的名字。

翌日,雨过天晴,院里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的欢畅,卫清歌被这叫声吵醒,微微挣开了眸子,刺眼地阳光让她不得不再次闭上。她才微微动了身子,便被人揽入了怀中。她神色惊讶,转身看向他道:“怎么没去宫里?”

冉照什么话也没说,只紧紧抱着她。

卫清歌十分乖巧,任他抱着,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清澈的眸子太过美丽,让冉照忍不住又轻轻吻了吻她,唇齿间流露出满满的疼惜。

卫清歌双手捧着他的脸,柔声道:“若是让母妃知道今日你没去宫中,肯定会生气的,你快起来……”

冉照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深深地吻着她,良久过后,她面色已是潮红一片。

卫清歌抬眼看见冉照眸子里的深深笑意,再想说些什么,也只能忍住不提,不想破坏了他的兴致。

“对不起。”冉照轻抚着她还有些肿胀的巴掌印,满是愧疚道:“我不知你怕雨天,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罪。”

一直埋在冉照怀中的人吸了吸鼻子,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低声道:“你知道我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所以你千万不要离开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只知道卫清歌喜欢他,却不知他对她来说如此重要。他发誓道:“我至死都不会离开你。”

卫清歌看着他许久,她不知怎样回报他如此深情,她知道每逢下雨天,她都睡得很不安稳,他在照顾她时,必然能看见她胳膊上的‘卫’字,可是他却没有问她原因,无论他是不是怀疑着她,不问就意味着他仍然要她做他的夫人。她将衣袖拉高,露出那一个青色的‘卫’字,轻声问:“你不好奇这个吗?”

“每个人都有秘密,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冉照温柔地开口。

原本他不问,她可以不去解释,只是如今她变得贪婪了,想要他一心一意地相信她,想要他更多地疼爱。她依偎在他肩上,平静道:“这个字是我自己刻上去的。”

冉照慢慢变得僵硬了,她明明能感觉得到,却继续道:“当年我跟娘背井离乡、流落街头,险些饿死在雁城,是卫天出手救了我们,他给我们最好的生活,教我读书念字,大哥待我如同亲妹妹。我无法回报他们的恩情,就在胳膊上刺下这个字,它时刻提醒着我,如今我能有今天,都是卫家给的。”

“傻丫头!”原先藏在他心中的怀疑此刻烟消云散,清歌这样善良,怎可吗能带着目的接近他?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怎么没能早些发现你的好。”

这样他就可以护她周全,给她安稳,免她颠沛流离……

还好现在还不算太晚,他日后有长长地时光对她好,让她不再受委屈。

这日,冉照对她更是体贴温柔。午膳时,冉照又吩咐了厨子做她爱吃的菜,用膳时亲自为她布菜,满目流转地皆是柔情蜜意,侍女们见之,都悄悄地笑了。

卫清歌不习惯他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好,暗中示意了很多次,他却偏偏当做没有看见,依旧我行我素。

当晚,他拥着她入睡,与她说了许多幼年的趣事,如今的冉照沉稳有谋,谁能料想当年他竟然又是爬树又是抓鸟,甚至打破了皇上极为喜爱的琉璃盏,怕皇上责怪,将罪名按到太子的头上……她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昨日下雨时让她痛苦万分的事,好像都过去了,依偎在冉照地身边,让她竟是无比的心安,渐渐地,她就睡着了。

见她睡得香甜,冉照这才熄了长明灯,随她一起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