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爱她如命(2 / 2)

这一日,冉照寸步不离卫清歌,宫中自是没有去了。只在夜色十分,他穿着夜行衣悄然潜入华成宫。

丽妃早在殿内等候多时,见他一身夜行衣,即刻明白了。她急忙出了殿,将门从外面关上,低声问冉照:“果真瞒不住了么?”

此时留在华成宫的侍女皆是丽妃信得过的人,见冉照欲言又止,皆有眼色的退下了。待四下无人时,冉照轻声安慰丽妃:“不是瞒不住了,这一次是我们想要看看,敌人到底有哪些,要先做好准备,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闻言,丽妃心中稍定,又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药方,方中详细列出皇上如今所需的每一味药材,就连每味药要煎多久都无一遗漏,丽妃颤声问:“以后,你都不来了?”

他不是不想来,而是形势所迫,他在华成宫煮药已有了好些时日,丽妃早就耳濡目染,他道:“往后我只几日来看一次,若是父皇身子有异样,你让知秋来找我。”

知秋是丽妃的心腹,平日只听从丽妃差遣,冉照既然这么说,丽妃便也明白了,大局当前,她纵然再不想冉照离开,却不得不认清眼前局势。

南樑是皇上一生的心血,冉基又是皇后所生,她比谁都想看见冉基登基,这样她死后才能安心去见皇后,这么一想,她又道:“基儿最近很忙?怎不见他来看我们?”

“如今父皇已是不问政事,大哥自然很忙,加上最近边境又开始打仗,让大哥焦头烂额,这才没有顾得上过来,但心中一直记挂你们。”冉照没有说国库贪污案,若是让丽妃知道,只怕让她更加烦忧。

“既然他没空来,你就不要让他知道皇上的病情了,让他安心去处理朝政。”丽妃抬起头去看月色,今日的月色极美,天空又有无数颗星子闪烁,若是放在以往,她必是会起了吟诗作对的兴致,可今日她沉默不语,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轮月。

就在冉照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丽妃忽然开口问:“你说,皇上还能看到这样美的月色吗?”

“会的。”冉照出声安慰。

“不要再骗我了。”丽妃看着他,泪毫无征兆的就落了下来。

月色已深,有月光倾泻下来,照了院子里满地的银霜。

冉照静静看着丽妃,竟是见她鬓角又多了几缕白发,不由心生难过。她本是爱美之人,如今却熬成了沧桑,又染了风霜。若不是父皇生了病,她本该无忧无虑,继续享受这无尚荣华。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突然打破了沉默,丽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匆匆就要进去,才开了门,似是又想起什么,转身对着冉照道:“你替我寻一处安静的寺庙,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母妃可是想在父皇去了后……”冉照低声开口问道。

“若是他去了,留我在这里又有何用?”丽妃不答反问,眸子里再无往日神采。

“还有我……”

“在这宫中,我早已看透人情冷暖,倘若他不在了,我多留一刻都是煎熬。我养你数十载,如今我只想要一份安宁,难道你都不肯给么?”丽妃只觉疲惫不堪,再不看他是何神情,踏进了殿内。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她会因为父皇的离去黯然伤神。冉照看着她将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她比前几日更加消瘦了。

“怎么出去了?”皇上虚弱地问。

“今晚的月色十分美丽,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看。”丽妃并不回答她出去做了什么,只笑着坐在他身边,为他轻轻捶着背,毫无方才那悲伤的模样。

“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

“我不想听见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丽妃失控地站了起来,声音陡然高了三分。

正往华成宫外走的冉照听见丽妃的声音,脚步生生停住了,他回头去看着灯火通明地寝殿,神色越来越哀伤,良久之后,才继续朝前走去。

出了华成宫,他脚下生风般离开,明明皇宫里照府并不远,他却偏偏用了轻功,不消片刻便回了清歌苑。

此时卫清歌睡得正熟,冉照在她身旁躺下后,她小声嘀咕了一声,便往他的怀中靠去。

冉照在那一刻忽然明了,他这么着急的要回来,只是因为她在这里。

天色微亮,卫清歌缓缓睁开双眸,看见身旁的人还没有醒,就趴在床榻上看着他。

她嫁给他才不过几日,他比最初与她相识那会儿,气色差了很多,想来是因为朝中政事,更多的是因为她是卫家人吧。

也不知他梦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喊了一声清歌,紧接着睁开了眸子,见卫清歌正盯着他,他面色有几分不自在,欲起身穿衣。

向来都是冉照逗弄卫清歌面红耳赤,卫清歌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时机,拉住他的衣衫,狡黠笑问:“方才你梦到什么了,竟然叫我。”

“没什么。”冉照撇过头不去看她,面色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

原来他也会害羞啊,卫清歌心情大好,继续在他耳边低语道:“说嘛,你梦到了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到卫家参与了国库贪污案,她也在其中。梦中的他,最后发现她接近他不过是奉了卫天之命。最后她利用完了他,就转身离去了,他气急之下,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喊着‘清歌’。却不想这一喊,竟是将自己惊醒了。

还好,一切都只是个梦……

他忽然将卫清歌紧紧搂在怀中,格外认真道:“我要你发誓,不许离开我。”

卫清歌只当他是做了噩梦,轻轻拍着他的背,发着誓言:“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若你离开了呢?”冉照怕极了那个梦,再问。

“那便让我不得好死,好不好?”卫清歌笑道。

“胡说八道,这种歹毒的誓言怎么能随便说。”冉照皱了眉。

“那你要我说什么?”见冉照不满,她心中更觉温暖。他真是傻,不过随便一句,怎能那么容易就成真。

冉照拥着她想了良久,这才开口说道。“若你离开我,就罚你此生不得与我相见。”

卫清歌面上依旧在笑,却一直不肯开口。真是奇怪,刚刚不是还在想,只不过随便一句话罢了,只是为何现在又当了真?

如今,她迟迟没有接到卫天的命令,不知卫天会不会有一天让她离开他,她不敢轻易应了这个誓,倘若有一天她真的要离开他,那该怎么办?

难道她要一辈子信守诺言,与他此生不见?这比让她不得好死还要残忍。

思及此,她只觉心跳都变快了,原来他在她心中,已经到了离不开的地步了?

“快说!”冉照非要逼她说出这番话,在她耳边轻声催促。

卫清歌自然不肯再说下去,又怕他再催着自己,便抬起头去亲吻他的唇,冉照因她的主动欣而欣喜,深深回吻着她,早将誓言忘记了九霄云外。

冉照今日不用去宫里,梳洗过后,便在殿内陪着卫清歌。有侍女将早膳端了进来,见床上的卫清歌面色苍白,他也愁眉不展,生怕他怪罪到自己头上,只将早膳放下后就后匆匆退了出去。

待侍女一离开,卫清歌就要起身用膳,冉照将她轻轻拦住,温柔地笑:“既然是装病,自然要装的像一些,还是让为夫亲自喂你吧。”

卫清歌面儿薄,他三言两语便叫她红了脸,冉照吻了吻她的唇,起身将银耳汤端了过来,轻轻吹了吹,待汤凉了后,拿汤勺舀了一勺就要喂她。

卫清歌哪里被人这样伺候过,她气鼓鼓道:“我那么辛苦的装病,你还欺负我!”

“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为何为夫一点也听不懂,就是因为你辛苦,为夫才亲自喂你啊。”冉照故作不知她话中何意,只笑着将汤勺递到她口边。

口舌之争,卫清歌总是赢不过冉照,她慢吞吞咽下一口汤。

冉照见她这般模样,心情亦是好了起来。因是清歌苑上上下下都知道卫清歌生了重病,又有冉照悉心照料,皆不敢进来打扰,唯恐冉照迁怒与他们。

这一日清歌苑十分清静,冉照陪着卫清歌看书念诗,若是看累了,便与她说些他的儿时趣事,卫清歌对他过去的时光很是好奇,每当他说这些事时,她总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不过眨眼间就过去了一天。

此时,窗外已是满天繁星,清歌苑已是燃起了灯火,卫清歌坐在窗边看着摇曳的烛火,冉照斜倚着墙看着她,只觉她被点点繁星映衬得愈发美丽。

他情不自禁轻抚她的脸,柔声道:“有时候真的像再做梦,你容貌倾城,又聪明伶俐,怎么会喜欢我呢,我竟然还娶了你做夫人。”

卫清歌爱极了‘夫人这’个称呼,她拉着冉照的手,在他手中轻轻写了一个字。

冉照眉间喜色更浓,他猜出她那是一个心字。因为她心中有他,所以才会嫁他。这样多好,不因为他是皇子,不因为他的母妃是丽妃。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看小姐!”门外一道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打乱了冉照缱绻地心。

是上雪回来了,卫清歌心中一喜,若是她将苏子草摘回来,皇上的病情必是能够瞒得住。

卫清歌喜悦的神色让冉照看在眼里,他正欲出声让门外的人放上雪进来,卫清歌急忙捂住了他的口,难道她不想见到她么,冉照满目疑惑。

“装病一事越少人知道,对我们越是有利,此事先瞒着她吧。”卫清歌看出他的疑惑,故而出声解释道,“她是我最亲近的侍女,若是连她对我的病都深信不疑,那就不会再有人怀疑。”

“你们让我进去看看,我是王妃最亲的侍女了。”上雪见三两个侍女拦住她,若是放在从前,她早就用毒让她们片刻间一命呜呼,可是她知道,此刻她不过是个王妃的侍女,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给卫清歌带来麻烦。

侍女见她高声喊叫,生怕她扰了卫清歌的清静,急忙捂住了她的口,不让她再喊下去,情急之下,她狠狠咬了一口那侍女。

那侍女疼的叫了一声,将她往外推去,上雪因是受不住这力道,一直往后退,踉跄摔在了地上。

上雪有武艺时,莫说是这两个侍女,就是三五个壮汉也无法让她这般狼狈。而今随便一个人都能将她捏扁搓圆,她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衣衫上的尘土,忽然流出了泪。

她是不是太没用了,连这些侍女都敌不过,又凭什么能站在卫清歌的身边,她低着头忽然不再开口,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那些侍女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推,就将上雪推倒在地,顿时尴尬不已,走上前想把人扶起来,却看见她满脸是泪,侍女一下子就急了,这上雪可是王妃的人,她若是惹上雪不快,便是惹王妃不快。她支支吾吾的道歉,上雪却仿似浑然听不见,只默默的哭泣。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听见殿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上雪忽然从地上爬起来,趁着那些侍女正在发愣的时候,冲到了殿门口,拍着门高声道:“小姐,我是上雪,我找到苏子草了,你让我进来,我才能给你啊。”

苏子草……冉照听了这味药草,惊地看着卫清歌,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让上雪去寻这一味药草。

卫清歌没有想到,上雪慌乱之下竟然说出来了,只好将缘由一一道明。

冉照听之,对她更是怜爱不已。有了苏子草,便能掩盖华成宫的草药味,如此,那些兴风作浪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我立刻让她进来,她必会心生疑问,加上这几日她连夜奔波,也该好好休息,你让她回去休息吧。”说罢,卫清歌又咳了几声,特意让外面的人听见。

果然,上雪的拍门声更大了,她急急喊道:“小姐,不管你病成什么样,倒是让我进去看看呀。”

她正拍着门,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她正欲开口,却见那人是冉照。她虽是侍女,可冉照看在卫清歌的面子,总是看着她时会面带微笑,可此刻他却阴沉着脸,她心下更是慌了,莫非真真的病得很严重?

“清歌因是病着,日夜睡不安稳,好不容易才睡下,你却在门外大吵大闹,将她又再度惊醒,这就是你所谓的关心?”冉照冷声问道。

听闻此话,上雪面色白了几分:“我只想看看她……”

“你去看了,她就能好吗?”冉照整个人挡在殿门口,一步步地朝她走了去,厉声道,“她如今是我的王妃,我比你还希望她能好起来,南樑有谁医术比我高,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听听。我至今都不知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你看看有什么用?”

上雪被他逼得不得不一度往后退去,直到退了离寝殿有些距离,冉照这才停了下来,他看着她道:“你只顾着回来看王妃,就不曾看看这清歌苑何时这般清静过。清歌苑这么多侍女,都不敢大声说话,你倒是好得很!”冉照知上雪心中愧疚所在,字字句句都刺中她的心,令她半晌不言。

上雪早已泣不成声,只将一包苏子草塞进冉照的手中,转身朝院外跑去。

人还没跑出多远,冉照立刻吩咐:“聂成,跟着她,别让她出了事。”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聂成微微一愣,明明暗处的侍卫那么多,却偏偏叫他。难道是怪他没听他的命令擅自离开?他心下这样想着,却不敢违背冉照,当下追了出去。

冉照进了殿内,卫清歌正歪着头看着他,他笑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方才你好凶,把上雪都吓哭了。”卫清歌小声嘀咕。

“不吓她,她还要进来。我这不是听你的话,不让她进来吗。”冉照在她身旁坐下,此时有风吹进了窗子,卫清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冉照起身关上窗子,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双指在她手腕处探了探,微微皱了皱眉:“这下你不用装病了。”

“这是为何?”卫清歌不解。

“那日你淋了雨,这两日虽是给你煮了驱寒的汤,可是寒气入骨,你身子又弱,这咳嗽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冉照叹了一声,又道,“这两日你就没有觉得不舒服?”

“有啊,就是做什么都没有力气,微微一动就出汗……”卫清歌道。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冉照拿卫清歌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的叹气。

“我以为是天气热才会这样。”卫清歌小声嘀咕,有些孩子气的模样。

无论冉照怎么说她,病一时半会都好不了的,事已至此他也不再说什么,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去。卫清歌急忙拉住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我气什么?”冉看着她,不温不火。

“气我不知道爱惜自己。”卫清歌揣摩着冉照的心思,慢慢地说道。

冉照见她认错的模样瞧着可爱的紧,眼神是愈发的温柔。

卫清歌见他这样,便知道他不气了,不由对着他笑了笑。

“其实我刚刚起来,只是想去给你煮点药汤,虽然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喝点药却能让你不那么难受。”冉照吻了吻她的脸,朝殿外走去。

想到他亲手为她煮药,她唇角笑意越发的明显。有一人爱她如命,她怎能不开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