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宁佑说他娘也去过广泉寺的时候,张小花恨不得站起来给他拍巴掌喝彩。她就说嘛,要论作戏编瞎话,死穷酸那可是祖师爷里的祖师爷。这董家人想在他面前耍花枪,那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然而,张小花没料到的是,王宁佑居然在下一秒话锋突变,直接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张小花料不到,董家人就更加措手不及了。
董老倌老半天才回了神,硬是挤出点笑模样来。
“大侄子,你这是说哪里话?哪有的事?”
王宁佑却不给他这个台阶下。
“叔,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咱们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错,我爹还在世那会儿,您一家确实来我家来得勤泛。可自从我爹走了以后,自打我们从县城搬来村里,您说您来过几回?这亲事,那是您跟我爹从小订的娃娃亲。可眼看着长恭和我大妹都到了年纪,您家是男家,却一次没提过。还是我娘忍不住,主动找到婶子。然后你们家怎么样?聘礼什么的都不提,一味跟我们讲究嫁妆。狮子大开口,从几十两要到几百两。叔,你说我说的是哪里话?”
好个死穷酸,人虽醉了,舌头却不含糊。句句点到董家麻筋上,漂亮漂亮!
张小花又想叫好,董老倌他们却是面上挂不住了。
董老倌拉长了脸:“宁佑啊,你这话说得忒难听了吧。”
王宁佑依然寸步不让:“嫌话难听,就不要做那难看的事。既做了那难看的事,就不要嫌别人话说得难听。”
小桌这边,早已放下饭碗的婆婆董金氏呼啦一下站起来。
“怎么地?你一个晚辈还敢质问我们长辈呀?订了亲又怎么样?订了亲就不能悔啦?我们家长恭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们家那丫头配得上我们长恭吗?”
董金氏现泼妇相,冲上前去,朝着王宁佑指手划脚的。董家却没一个人出来打圆场,张小花要出手,却又被王宁佑一个眼神制止。
王宁佑向着董老倌,不焦不躁不疾不徐地道:“叔,照你这意思,是当真要悔这门亲了?”
董老倌坐着不动弹,一声不吭。
董金氏继续嚣张:“没错!悔啦!”
“好!”
王宁佑陡然一个“好”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既然咱们两家成不了一家人,那有些事就要说说清楚,有些帐目也要算算分明。”
董长倌终是抬起了头,有不好预感。“大侄子,你这什么意思?”
王宁佑迎着他的目光,硬生生地顶回去:“叔,你不会真老得记不得了?前些年,你问我爹借的帐,还过一笔了么?”
“什么帐?什么借?”董老倌开始恼羞成怒,“你不要胡说?你有凭据么?”
王宁佑笑了笑:“不错,叔您精明,又拿准我爹仁义,不会逼你打欠条。可你别忘了,我爹虽仁义,却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你何年何月,借了多少银子,我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在了帐本上。要不要,我回去取了帐本,一笔一笔念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