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这坛酒还真是大有名堂，从董老倌他爹手下留下来的，真真是陈了几十年的好酒。要董金氏拿出来招待王宁佑，她着实不情愿。

董金氏磨磨蹭蹭地：“他爹，你这两天不是老咳嗽？少喝点酒。”

董老倌朝她眼一瞪：“叫你拿，你就去拿！娘们叽叽的，吵吵啥？”

董金氏还欲再言，忽见董老倌下巴点着王宁佑的方向，远远地冲她打眼色。董金氏猛地醒悟，当家的这是想灌醉王家这后生。

也是，这王宁佑看着单单薄薄的，又是个读书人，酒量肯定不咋的。到时候，黄汤一灌，人不作主，还不是他们说啥就是啥。要是再能迫他写个退亲文书，那就再好不过了。

思及于此，董金氏便不再肉疼，高高兴兴拿酒去了。

这边厢，张小花也是高高兴兴地等着上桌。哪晓得，等到董老倌领着王宁佑入了座，接着董长栓、董长根俩兄弟一起坐下，却仍是没人来招呼她。

本来张小花厚着脸皮，已经准备自己去坐了，偏生这时候二嫂子李氏多嘴喊了她一句：“王家嫂子，咱们也来坐吧。他们老爷们喝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

张小花傻了眼。

原来，在这堂屋下首还放了张小矮桌，桌子上同样是摆了些吃食的，却没有大桌子上的丰盛。张小花本以为那是给娃儿们吃的，谁知道居然也包括她。

其实在董家村乃至四里八乡，都是不许女人和小孩上桌的。只不过先前王家，除了王宁佑都是一屋子女人，这才免了这么个规矩。

所以说，张小花是幸亏李氏喊她喊得早，不然她可就犯了大忌讳了。可张小花一点也感激李氏，甚至于她倒是宁愿犯忌讳赖到那张桌上去。

因为，董金氏已然取来了酒坛，二儿子董长根一拍封泥，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直往张小花鼻子里钻，馋得她直咽口水。

这当口，婆婆董金氏也坐了下来，小桌业已开吃。张小花捧着饭碗眼尾勾着那酒坛子，冷不防二媳妇李氏一筷当先，挟走了碗里最大的那只鸡腿送到自家儿子柱子的碗里。

大房长孙喜子一见立马不乐意了：“娘，我要吃鸡腿！”

大儿媳妇冯氏略带轻蔑地白了一眼妯娌李氏，下手把另一只鸡腿也挟走了。

“喜子乖，少不了你的。”

婆婆董金氏不悦，鼻孔里哼一声。二儿媳李氏会做人，选了块大大的鸡胸肉奉上。

“娘，吃菜。”

董金氏满意地“嗯”了一下。

大房二房余下的几个丫头片子也一齐嚷起来：“娘，我也要。我也要！”

冯氏、李氏同时伸筷，筷子对筷子差点缠在一起。冯氏瞟了瞟李氏，李氏斜了斜冯氏，你往左，我往右，各自筷起筷落，碗里的鸡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婆婆董金氏见状，也不迟疑，下筷挟菜，见缝插针。

所以，等到张小花恋恋不舍把视线从大桌那边收回来，再一看菜碗里。好家伙，一大碗肥鸡，最后跟她有缘的就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鸡头了。

张小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向左右看过去。

董氏、冯氏、李氏全都下意识把头低了低，几个小的更是一味埋头苦吃。

得，今儿她这个真土匪是碰上比她还土匪的一家人了。张小花认栽，忿忿地挖了一口白饭，眼睛余光瞄到董家父子三个在一个劲儿地给王宁佑斟酒。

“他大侄子，来！满上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