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师兄道，她与人作对为乐、以被人憎恨为生！如今瞧见了，所求即便是最简单的求仙问道，看吧，她也毫不在乎！”
几个门生咬牙切齿，他们还想弄明白龙从哪来，要往哪去。李昆仑枉顾生死，她又岂会感兴趣？
沈青昭冷看一眼，众人连忙噤声。
他们已经传开了她反写血符的能力，这可不是一桩好事。
“三胜娘娘一人壮势，背后绝对有人。”
李昆仑转头，她四面受敌：“你们想对我搞万宗审罪？莫不如问问，坐在里头的，有没有内鬼？”
“李昆仑……”江风媚低声，她攥弓，恨得几欲吞人。
“她还要打猎，不奉陪。”
沈青昭早已冷脸。
“你师父疯了，你出身清白——”江风媚沉声，“可莫学她做个疯子。”
“走。”
一声令下，江家人分散。
沈青昭听着数箭飞空，扑朔迷离。她暗道：“箭多了。”狩猎一下从补给变成过度的杀戮，江风媚走后怕是……气疯了？
李昆仑道：“想逼我闻讯先逃？蠢材。”
她跳下来，回到洞中，一副云淡风轻道：“为师与天下为敌，实力，还是有的。你别多想。”
别多想？
沈青昭心道，她就是想得太多！
她早筹备多年，只是……李昆仑不一定愿意罢了。
等其进洞后，沈青昭握紧匣弩，她去打猎。也不知过多久，一箭接一箭，“唰”地几声射中，厚雪破开，她轻阖眸。
“这头给你。”
忽然有个少年在背后道，一回头，殷驰野持弓站在上头，他脚边正倒得有一头断角血流不止的黑獐子。
“送我？”
“当然，”殷驰野稍稍驼背，可他体态十分放松，除了不敢多看沈青昭，“你救我一命，殷家重恩义，结草衔环又怎么？只不过我现在手头没东西，这头黑獐子最壮，我给你了。”
沈青昭打量一番，道：“多谢。”
殷驰野道：“你不想要？我可不欠人情，你怕我下毒？等等，你该不会是想拿那一套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来糊弄……”
沈青昭道：“我不要你的黑獐子。”
殷驰野道：“不要？那你要什么？”
沈青昭道：“银子。”
殷驰野道：“你想要银子？”
沈青昭道：“对。”
“银子？你果然和传闻中……”殷驰野马上闭嘴，低头看了一眼黑獐子，这可是他百里挑一打的，麋角壮大，立群如鹤，那体魄俨然这山内黑獐子的首领。沈青昭不要上等的灵肉……去要银子？
他想了想，轻哦一声，道：“行，可我还没回中原，这银子先赊着。”
沈青昭道：“我回去记账。”
她转身欲走，“稍等。”殷驰野想起什么又叫，他从怀中摸得半天，终掏出一块和掌心差不多大的金箔牌，“这是进鹰城长街的令牌，有了它，不用盘查就可以直接入府，除了我家自己人，留客所用也不多，你拿着。”
殷家金箔牌？
这可是好东西。
沈青昭抬手接住，殷驰野有一句话憋许久，他犹豫半天，背后几个弟子见黑獐子被送人，他们觉得合情合理，只是还要再次狩猎。背上箭，各个在催：“殷公子。”
眼见情势所迫，殷驰野眼神飘忽不定，话锋一转道：“那个，那个——昭姐姐？”
沈青昭左眼一跳，她挑眉：“你叫我？”
殷驰野马上双手插袋，四处张望：“以前多有得罪，不好意思，算我无知。”他怎能知道卫坤仪会和她一早认识？
他总算明白那大人为何一路冷漠，江家人根本没告诉过他这件事！要是早知道……
“你叫我什么？”沈青昭一踏雪石，刚落地，殷驰野连忙退避三舍。她怎么来了！殷驰野心头慌张，他本一直看着地下，忽然多出对脚来，顿时一身寒毛立竖。几个弟子只见殷驰野一脸不自然，立马后退三四步。
“不行……那，那就昭姐。”
殷驰野语气显得无所谓，他在府中最小，一向那样叫人，怎沈青昭却并不……满意？
俩弟子拿弓立在一旁。
这真少见。
黑獐子的断角处汩汩流血，腥味弥漫。他们印象中的殷驰野脾性纨绔，何时表现过退让？
殷驰野只一面后退，一面闭口不提：“你来都来了，那，那这头黑獐子你就带走呗。”
沈青昭道：“我姓沈名妙，字青昭，你叫我什么？”殷驰野退无可退，再多就刻意了，他脚一停，清咳三声，抱箭道：“原来青昭是你的字？对不住，方才叫错了。”拐弯抹角正欲夸一番，可沈青昭早已走远，殷驰野想了想，赶紧加一声：“沈姐。”
沈青昭提步离开，她走后，殷驰野马上在背后长舒一口气。
“你救了他？”
才过转角，走出黑獐子聚地就听一个人道，沈青昭一望，卫坤仪就在山峰侧上。她戴着面具，这副模样可真少见，沈青昭道：“你怎忽然戴面具了？”
她不应，似乎隐隐在笑。“财神裂内阴阳两气泾渭分明，所以常起飓风，”小人偶见沈青昭答非所问，就复述江家人的话：“殷公子追龙时，一人落在后头，他被打中后就是沈大人救的！”
沈青昭道：“不错，是我救的。”
卫坤仪道：“他赠你黑獐子。”
沈青昭道：“是啊，你看到了？可……你所站之处怎看到的？难道方才你不站在这儿？”
她握紧匣弩，心却像绷起一根弦，对于那段“过去”，卫坤仪借满山野兽去打探她的事，沈青昭太印象深刻。
而且，卫坤仪又戴回面具。
她更摸不准了。
小人偶道：“诚然是我告诉卫大人的。”沈青昭背起射中的一只小兽，它身白体轻，和雪精卫极像却不是同一物种。她道：“你……找我做什么？”
卫坤仪道：“结草衔环。”
沈青昭心一揪，她不提方才江家的事？
“嗯，是他说的……怎么了？”
“殷公子脾性顽劣，他竟向你低头。”卫坤仪看一眼，她似在笑。
她真不提江家！
沈青昭顿松一口气，太好了。
卫坤仪道：“他以黑獐子为谢礼。”
沈青昭笑着：“是啊，你都看见了？我本不想要，你来了那你和我一起抬呀？”
卫坤仪道：“青昭。”
沈青昭道：“嗯？”
卫坤仪道：“你很擅长哄小孩子。”
沈青昭道：“哄小孩？那是哈哈哈哈……咳咳。”
她一顿，倏地满脸涨红，声音卡住喉咙，卫坤仪在说什么！沈青昭一抬头，卫坤仪脸藏于面具，笑意难辨，只知在那背后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