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躬身道：“是！”

“傅烈，虽然是这诏书有舛讹，送过去的卷宗里也有贿赂纳贿的相关证据，有一本账目，莫非你看到时没以为新鲜？如何不来问问呢？”皇帝神采无波，有些苍老的手指轻轻地放在鎏金的龙头上，迟钝地一下一下轻敲着，语气消沉有力，却听不出喜怒，让人无从揣摩。

“启禀陛下，这便是臣要禀奏的另一件事。”傅烈也拿捏禁止皇帝的心思，心头有些忐忑，如果他赌对了，他和玉之彦便有救了，但如果赌错，两人都不会有好了局。咬咬牙，尽量用清静的声音道，“臣接到诏书的次日，刑部堆放公牍的房间失火，臣带领刑部官员冒死抢救，却或是有部分公牍卷宗毁损此中。此中便包含玉之彦一案的相关卷宗和证据，臣命刑部官员尽量将毁损卷宗补全，但玉之彦一案，臣见诏书上仅有耽搁军资一案，没想到多少有贿赂纳贿的证据和卷宗！因此——”

“乱说！”庞德忠暴怒道，“如何会如此巧？明白是你存心纵火焚毁卷宗，容隐玉之彦！”

“庞德忠，你给我闭嘴！是，你们御史台是有闻风奏事的权柄，可那不代表你们可以血口喷人！”傅烈也恼了，想起歌儿的嘱咐，不再按捺，爆发出来，“我们刑部官衙已经有数百年之久，多少便有着诸多隐患，尤其在防火上更是疏失。此事我刚接任刑部尚书时，便已经连续上书，但工部迟迟不加修理整理，这才导致今日之祸！钱尚书，这事你得给我一个叮咛，这件事我有没有跟你历史气？”

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工部尚书擦汗道：“启禀陛下，确有此事。只是本季度应该要拨到工部的补葺银子，户部迟迟不曾到项。没有银子，没法雇人，也没法采购响应质料，乃至于臣行事寸步难行，臣请陛下明鉴！”

户部尚书立马哭诉道：“启禀陛下，非是臣耽搁，而是银钱紧张！”说着，开始算账倒苦水，“南方旱灾，颗粒无收，非但没有钱粮，还要赈灾；秦阳关战事紧张，军饷军资都不可以耽搁；太后六十寿诞在便，宗人府频频督促准备寿宴的银子……臣无能，没有画龙点睛之术，着实无法捏造变出银两来。臣有罪，甘愿请辞户部尚书之职，请陛下另选贤德！”

…

李贞贤站在右边很前线，笑眯眯地看着众臣扯皮，互相踢皮球。

黑色的皇子正装上，用灿然的金线绣着四爪蟠龙，显得格外持重广大，连带着他身上散发的惺忪也消减了许多，陪衬出皇室的清贵和气宇，容色绝美的脸上含笑微哂，眸光如玉流转，越发令人目眩神迷。咬文嚼字，祸水东引，让人明知有问题，却挑不失足来，这种刁钻诡谲的手法，多少光明磊落的傅烈会用的……

不期然的，脑海中表现出傅明瑶清丽脱俗的长相。

莫非是她？

随便又在内心否认了这种想法，虽然说他接二连三在她手上吃亏，那是过于疏忽马虎。他承认傅明瑶伶俐伶俐，但应该只在后宅争斗上擅长，如果说她小小年纪，对政界朝堂也能有此认知，那未免有些令人恐惧了。只是不晓得，这是傅烈哪位幕僚给他出的主意，刁钻诡谲得着实让他想笑。

…李贞贤倏地神采昏暗，眸光中隐约有着黑光在闪烁。

提到傅明瑶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该找时机整整她，出出心头的这股气才是！

朝堂上，这种互相推诿的辩论每天都在发生，话题越扯越远，眼看着到很后已经偏题到的科举上，皇帝终于讲话，咳嗽一声，等金銮殿上众臣都恬静下来，这才不急不缓地道：“众卿都有众卿的苦衷，朕都清楚，这次刑部失火，纯留意外，众卿没有再辩论了！户部尚书，拨笔款子到工部，让他们把刑部的关押补葺一番，该留意的地方都留意留意，如果着实没有银子，便从朕的内库里拨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歌儿猜对了陛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