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冬当然高兴:“足足三百文呢!”
徐和熙笑着揪了揪他的小辫子,从那堆铜板里挑出一小吊钱拆开:“你拿这十文去找一个城外的樵夫,把这几天要的五十斤柴都买了。”
荣冬看着徐和熙递过来的十文钱,愣了一下,想到徐和熙一边咳嗽一边写字的样子,连忙摆手:“没事的少爷,五十斤柴就是听着多,我一个下午就能打好了,不用浪费钱去跟人买的。”
徐和熙直接把钱塞到荣冬手里:“你把白天的时间都拿去打柴,我差遣谁?”说完也不等荣冬反应,又分出三十个铜板,“这三十文你拿去鸿福楼买只烧鸡,剩下的钱明天拿去天荣街的纸铺,换张雪纸。”
荣冬还想推拒,但徐和熙吩咐完就转身重新提笔写起东西来,只好拿上钱,背上柴篓又走了。
在徐府没人会没事跟踪一个去打柴的书童,荣冬买完柴,又绕到鸿福楼买了烧鸡,还嘱咐掌柜包了好几层纸免得味道透出来,然后把鸡藏在柴篓底下。
交完那五十斤柴再回翠竹居时,已经是入夜了。
鸿福楼的烧鸡皮脆肉嫩,这边刚打开纸包,一股混合着油和盐的椒香就传了出来,荣冬还来不及流口水,院外就传来小声的拍门声:“荣冬!荣冬!”
“诶!”荣冬应了一声,忙跑出去。
拍门的是这几个月带着他一起打柴的王叔,王叔今年六十了,头发白了一半,因为膝下无子一直对荣冬关照有加,这边看荣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出头来,便笑道:“刚刚我经过后厨的时候问了一下厨娘,厨娘跟我说今天还没看见你去领吃的。”
荣冬一拍脑门,一路上光顾着闻烧鸡味,把这件事给忘了!抬头一看天色,懊恼道:“哎呀,现在去吃的肯定都被抢光啦!”
王叔枯瘦的手从怀里掏了个纸包出来:“不怕,我给你带了两个馒头过来,白面的,还热呢,给你少爷拿进去吧,别饿着你们。”说完嘱咐,“下次可别再忘了。”
荣冬眼睛一下笑成一道缝:“谢谢王叔!”说完又四下看了一眼,“你快回去吧,回头被朱管家看见你来给我们送吃的,又要罚您多砍一百斤的柴了!”
王叔也不多说,转身走了。目送王叔走远后,荣冬立刻捧着两个馒头回了屋子。进去就看见徐和熙已经把那只只有两个巴掌大的烧仔鸡撕成了两半,把其中一半递了过来。
荣冬咽了口唾沫:“少爷您吃吧,我吃馒头就行了。”
徐和熙低头拿帕子擦了擦手:“你不吃就拿后院埋了,我吃不完,这个天气放到明天就坏了。”
荣冬愣了一下,看着手里那半只小小的烧鸡,片刻后仰起头:“谢谢少爷!”
徐和熙笑了笑,擦去手上油渍后又站回了瘸腿桌子前。
正磨着墨,窗外吹来一阵风,风里隐约带着饭菜的香气和阵阵笑声。他偏头朝身后的窗户看去,就看见了跟翠竹居隔了一片湖的徐府后院,正露天大摆着宴席。
阁楼周围是立在湖水上的连廊,为了迎接两个月没回府的徐灿,林氏特意布置了一番,连廊外挂了一圈明黄的灯笼,倒映在湖面上,一片灯火通明。丫鬟们行色匆匆,手里都端着金盘玉盏,各色菜肴流水一样送上席面,又在他们吃了几口以后依次撤下来摆上新的。
徐和熙收回目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
瘦瘦小小的荣冬蹲在墙根边上吃烧鸡,肉都被啃干净了,依旧意犹未尽地在那嗦着鸡骨头。
明明都在一个府里,只隔了一片湖,却是天壤之别。
徐和熙忍不住问了一句:“荣冬,你是什么时候被买进府里的?”
荣冬抱着鸡骨头想了想:“好像是老太太走的前一天。”
徐和熙不说话了。
他们是在老太太走的第二天被赶到翠竹居的,所以仔细算下来,荣冬从被买进府里以后就在跟徐和熙吃苦,每天清粥白菜白面馒头,竟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
府里其他这么大年纪的书童下人都是白白胖胖,只有荣冬,手臂瘦得像枯柴一样。
徐和熙重新提起毛笔,蘸饱了墨水,看着空白的宣纸。
脑子里便开始了新的谋划。
荣冬吃了烧鸡,第二天醒来感觉力气都变大了,他背着背篓,装上剩下的钱一大早就蹲在天荣街纸铺外,纸铺头家刚把铺子支棱开,荣冬便拿着钱进去买雪纸。结果一问雪纸的价格。
纸铺头家:“二十两一百张。”
荣冬:“!!!”
他以为徐和熙那句“买张雪纸”里的“张”只是随口的一个单位,没想到——
竟然真的只是够买一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