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熙也承认,这五百亩地经营好了确实蕴含着不错的商业价值,但那只是添头。
他一开始的目的还真就是那个废弃的码头。
御旨不御旨的可以另说,燕天子眼下就在扬州,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但这块地摆在这里,大燕为了防止商人倒卖地契哄抬价格特意出过法令,买来的地契超过十亩,五年之内便不可再易手,保不齐哪天就有其他富商脑筋一抽把这五百亩地买下,那可真就说没就没了。
至于到底该怎么搞到那个码头的征建令——
“荣冬。”
徐和熙抚着桌上那张他花了一百二十分精力整整两天才画出来的三清山水墨图。
徐和熙还记得他在之前几个世界还抱怨系统硬过学这些字画并没有什么用,有这个时间还不如他多读几本治国策略或者多拉拢几个心腹来得有用,结果没想到在这个重文轻武到了病态的朝代,这种才华的作用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大概也是他这辈子会下手画的最后一幅画了。
“明天你把这幅画挂到铺子中央,如果有人问起价格,你便这么说”
第二日,荣冬按照徐和熙的要求把画挂到了铺面中央。
特意裁剪出的大号雪纸上,挥毫泼墨间便是三清山仙人指路峰上的云雾缭绕。加大的画纸就像高清特大荧幕那样,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腾云驾雾的雄浑气势。
画才挂上不到一刻钟,又是引来一波比之前更大的人潮。有人不死心再次来问了价格,接着不是面露难色就是锤胸离去,画铺外也从最开始的人声鼎沸到后来因为价格而无人问津。
一直到第五天下午。
申时三刻。
一台八抬的轿子从青石板路外远远走来。
自从御舟停靠扬州码头后,整个扬州的官员密度就攀升到了一个峰值,一块招牌砸下来,五个人里可能就有三个官,用得起八抬大轿的,不出意外都是大官。
行人们见状纷纷向两旁避让,低着头等轿子先过。那轿子稳稳当当,正走上瓜州街的时候,忽然停在了街尾的一个字画铺前。
那轿子窗口的帘子是镂空的,里面的人能借着缝隙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只能看见里面坐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轿子前站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男人在轿边俯首听了一会,接着走到铺子前。
“头家,我家大人问你,你们挂在正中的这幅画怎么卖?”
这人声音是异于常人的尖细,正趴在柜面上休息的荣冬闻言抬起头,扭过头看了一眼挂在身后正中央那副水墨画,揉了揉眼睛:“五百两。”
那人:“五百两?!”
似乎没想到这么小一个铺子卖的画能这么贵,他一下睁大了眼,一时拿不定主意,转身停在轿子边说了几句,紧接着重新回到铺子前,不情不愿地掏出五张百两银票拍在桌上:“拿去,把画给我们大人包仔细了!可不能有一丝错漏!”
荣冬看见那五张银票,眼睛都直了,但想到徐和熙的嘱托,只能低头仔仔细细包好了画,然后连同银票一起递给那人:“画您拿去吧,就不收您的钱了。”
那人一愣:“不是刚才还说要五百两吗?”
荣冬:“我们东家说了,如果来的人是诚心买画,他可以把这幅画送给他。”
轿子里传来一阵年轻里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诚心?”
荣冬歪了歪脑袋:“您钱都打算给了,还不诚心吗?”说完小声感叹了一句,“那可是五百两呀。”
轿子里的人顿了一下,紧接着忽然笑了一声。
“福盛,把画收起来。”
福盛应了一声,又看向手里的银票:“大人,那这银票——”
“捐给城外的文峰寺吧。”
“画送出去了?”
当晚,荣冬关了铺子回来后告诉了徐和熙这个消息,徐和熙放下手上画设计图的笔,听完荣冬的描述后挑了挑眉。
能用八抬大轿的,起码是个三品以上的官。
徐和熙的想法其实并不复杂。
坊间都在传燕天子爱才如命,爱画成痴,也发生过许多类似于千金买马骨的事,徐和熙不清楚事实究竟怎么样,但燕天子来扬州不过几天就接连召见了不少当地文人,而且整个大燕在燕天子影响下变得重文轻武也是事实。
如今扬州城内官员众多,能花五百两买一个籍籍无名之人所作的画的人,不会是个普通人。他没想过他一开始就能在这么多官员富绅里一击即中直接吸引到燕天子本人注意。
他要做的,是先从拓展基础人脉开始。
上赶着去拉来的人脉先不说优劣,直接便是天然的低人一等,但如果是收了画后被邀请上门,就是另外一种待遇了。
当然,如果那个人拿了画后没有任何表示,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徐和熙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圆月。
“这几日你不用去看铺子了,专心在太平楼里等着,如果有人送上拜帖,便恭敬收着。”
五百两说送人就送人,对于徐和熙这种不把钱当钱看的行为,荣冬已经麻木了,只应了一声。
“荣冬知道了。”
第二天,昨天那个叫福盛的人果然来了。
他被荣冬领着敲开了天子三号房的大门,楼下还候着两个抬轿的小厮,看见徐和熙后便满脸堆笑道:“徐公子,我家大人见了你的画十分喜爱,邀您过府一叙,这便跟我走吧。”
但见这名叫福盛的人面白无须,声音也是异于常人的尖利,不像奴仆小厮,倒有几分像——
太监。
徐和熙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敢问你家大人是?”
福盛眯眼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说完又是不容拒绝地侧过身,“我家大人正等着,别回头叫他家大人等久了,我们都耽搁不起。”
“徐公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