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闪身将门打开,道:“请进。”
张小桐轻声道了谢,张小枫抱了白芷进入屋内。
朱宁儿摸索着点着了灯火,一时间屋内明亮起来。
只见迎面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摞泛黄的书册。桌旁一张老旧的太师椅,在灯火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的光亮。墙边是一排木架,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放满了各种药材。靠窗的墙边摆了一张木床,上面铺着白色棉布的床单。
张小枫将白芷轻轻放下,见他兀自沉睡不醒,脸色却有些苍白。
朱涵卿坐到白芷身边,又号了一次脉,叫朱宁儿将灯端到白芷身前,仔细观察了他的面色,之后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果然不出所料。你们这位小兄弟原本只是水土不服,若及时用药医治,便无大碍。只可惜竟然延误了,现在已经转成了下痢之症,需得多用些时日医治了。”
张小桐不禁自责道:“都怪我,居然没有发现他不舒服。这孩子也是,竟然一直对我们隐瞒着病情。”
张小枫叹息道:“是我不好,太粗心了,我记得前日他就开始闹肚子了,却没有注意。”
朱涵卿见二人自责,笑道:“你们也还年轻,照顾不到也是有的,还好今夜遇到了我,否则一旦转成血痢,便不好说了。”
他说完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那朱宁儿伶俐地接过,去药架上配药去了。
朱可儿拿出了药罐,将弟弟配好的几味中药放进罐子里,开始熬药。
张小桐心中愧疚,帮着朱可儿生火熬药,突然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轻声道:“可儿,你的眼睛……”
朱可儿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我是个瞎子。”
张小桐“哦”了一声,不禁暗自叹息:“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竟然眼盲了。”
那老者朱涵卿叹息道:“唉!医者不能自医啊!真是惭愧啊!可儿八岁那年随我去山中采药,不想竟然被一种不知名的毒虫所伤!开始还只是一只眼睛看不清,后来慢慢地两只眼睛都盲了,亏得我是个医生,竟然连孙女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啊!”
张小桐安慰他道:“人无完人,何况这世上疑难杂症太多,又岂是所有的病都能医治的?先生您也无需自责啊!”
朱可儿柔声道:“是啊!爷爷,我只是看不见而已,并不妨碍什么的。”
两个人忙活了一阵,药终于煎好了。
张小桐端了药碗,来至白芷床头,俯身查看他的情况,只见他犹自沉睡。
张小枫伸手将白芷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张小桐将汤药吹凉,喂了一口。白芷双眉紧皱,缓缓睁开眼睛。
张小桐柔声道:“白芷,你醒了,太好了,喝药吧。”
白芷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四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在草棚里吗?”
张小枫笑道:“今夜我们运气好,遇见了朱先生。他是大夫,他家里又有药物,于是我们就来他家里过夜了。”
白芷微微点头,张小桐将汤药喂给他喝,刚喝了两口,就皱眉说道:“太苦了,我不要喝了!”说完将张小桐的手推开,就要躺下。
张小桐赶紧陪笑劝道:“白芷听话,俗话说良药苦口嘛!如今你得了下痢之症,又发着烧,这药是一定要喝的。”
白芷却已经从张小枫怀中挣脱,歪着身子躺在了枕上,双手捂住腹部,说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死不了的,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张小桐只道他病中心焦,或许还在跟自己赌气也说不定,因此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朱可儿轻轻地走到白芷床边,柔声劝说道:“这位公子,你得的是下痢之症,是万万拖不得的!久之转成血痢,恐有性命之忧啊!只是你此时腹中胀痛,汤药难以下咽,不如叫小女子为你按摩一下,或可缓解不适,之后再服药吧!”
白芷不说话,但是也并不转过身来。朱可儿看不见白芷的情形,只当他同意了。于是便伸出双手,摸索着将他身体摆正,轻柔地在他肚腹之间按摩起来。
白芷无奈地睁大眼睛,对张小桐道:“小桐姐姐,她这是干什么?!你快叫她住手啊!”
张小桐将药碗放下,轻笑道:“白芷听话,这是朱先生的孙女朱可儿!等下你肚子不那么痛了,就把药喝了,休息一晚,明天你就会好起来了。”
白芷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小枫按住了胳膊,也轻声劝了几句。
一旁的小娃娃朱宁儿嘻嘻一笑,对白芷说道:“哥哥,你可别小瞧了我姐姐,别看她眼睛看不见,但是她的按摩技术可是首屈一指的呢!治好了很多病人呢!你这点小病更是不在话下!”
白芷无奈,只得千不情万不愿地任其施为。
朱宁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盯住了张小桐,说道:“原来你不是男的,你是个女的呀!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张小桐嗔道:“宁儿,就你是个鬼灵精。姐姐在江湖行走,扮成男装方便些。并非有意要欺瞒你们的。”
朱涵卿笑道:“无妨,无妨,呵呵。宁儿,走,带着这位大哥哥去我们房里休息吧!病人就交给你姐姐照顾吧!”说完,引着张小枫进入了后堂的卧房。
朱可儿此时已经按摩完毕,轻声问白芷道:“公子,可好些了么?”
白芷腹内胀痛已然缓解很多,不由得点点头,又猛然意识到她看不见,于是开口道:“好多了,多谢姑娘。”
朱可儿笑道:“那就喝药吧!”
张小桐将药碗端过来道:“温度刚好,不烫了!”白芷叹息一声,接过药碗,一口喝了。
张小桐笑道:“乖啦!”说完又给他递了一杯清水漱口。
白芷说道:“姐姐劳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张小桐道:“好,你先睡吧!”说完帮他盖了被子,又将门窗关好。之后拿了灯盏随朱可儿进到她的房间休息不提。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张小桐起床后来到堂前,只见白芷犹自沉睡,面色已经不似昨日般苍白,微微有了些血色,不由心情大好。
她来至院外,只见张小枫正站在院内一株杏树下。此时杏花正盛,引得一群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
见张小桐出来,张小枫微微一笑,揽了她的香肩一起观赏杏花。
忽然身后传来朱宁儿那调皮的声音:“哎呀,看啊!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
张小桐二人赶紧分开。
张小桐笑道:“宁儿,你这鬼精灵,这么早就起来调皮了!”
朱宁儿翘着小嘴道:“还早啊!太阳都升起来了!我姐姐都把早饭做好了,我也背了三页书了呢!”
张小桐摸摸他的头道:“好好好,你没有调皮,是姐姐错怪你了,向你道歉啦!”
朱宁儿嘻嘻笑道:“姐姐,你穿男装嘛是很好看的,就像这位大哥哥一样好看,只是宁儿想看看你穿女装的样子,可好?”
张小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笑道:“快去背书啦!这么多话!”
朱宁儿嘻嘻一笑,跑开了。
白芷的病情虽然不重,但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导致他身子比较虚弱,因此这一病竟然足足耗去了十日的时间,才完全恢复过来。
养病期间,朱可儿每日里对他嘘寒问暖,悉心照顾。以至那一向眼高于顶一身傲气的少年白芷竟然再也不好意思发什么脾气,只是服服帖帖地吃药吃饭睡觉休息,甚至于也不再跟张小桐和张小枫二人赌气了。
张小桐看在眼里,乐在心上,每日里只是跟张小枫闲逛,逗朱宁儿嬉笑,竟是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