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天气十分温暖,一丝风也没有。
朱可儿做好了晚饭,众人便干脆在杏树下摆了一张桌子,将饭菜端到外面来吃。
席间白芷道:“朱先生,可儿妹妹,这些日子承蒙你们的照顾,白芷身子已完全恢复,明日我们就该启程回家去了。”
朱涵卿笑道:“也好,只是老朽与几位甚是投缘,他日若得机会,还请你们来寒舍做客。”
白芷道:“那是自然,只是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
朱涵卿道:“但说无妨。”
白芷看了看朱可儿,说道:“听可儿妹妹说,她的眼睛是儿时为毒虫咬伤才致盲的。晚辈的父亲一生精研各类毒药,熟识药性,因此晚辈想带可儿去我家,或许我父亲可以治好她的眼睛。”
朱涵卿沉吟道:“白公子的父亲是……”
白芷拱手道:“家父白鹤山庄白鹤年。”
朱涵卿闻言惊奇地问道:“是江南白鹤山庄的白鹤年吗?”
白芷道:“正是。先生认识家父么?”
朱涵卿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在院内踱了几步,呵呵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孩子,我是你父亲的师叔啊!”
白芷也起身惊讶地道:“什么?您是我的师叔祖?!”
朱涵卿笑道:“想当年我跟我师兄乔涵羽一起在江湖上行医济世。一次偶然遇到了一个重病将死的小男孩,师兄妙手回春,竟然将他救转来。从此那孩子就跟着我师兄学习医道,那孩子正是你的父亲白鹤年!”
“当时你父亲年幼,只知道自己姓白,父母是何人早已不记得!于是我师兄就为他取名鹤年,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鹤年十分聪明,天分很高!我师兄非常高兴,以为从此觅得传人,使他一身精湛的医术可以发扬光大!”
“谁知好景不长,十年后,在你父亲十三岁那年,我师兄竟被江湖人称‘千面毒王’的恶贼彭文敬所害,最后毒发而死。你父亲痛哭发誓要为师父报仇,从此专攻毒经,并且醉心于修炼武学。”
“他天赋异禀,无论是用毒还是练武都进步神速!仅用了五年时间就大有所成,竟将那‘千面毒王’身上下了七种不同的毒药,让那恶贼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整整惨叫呼号了七日才气绝身亡。”
“你父亲报了仇以后,依旧醉心于研究毒经与武学,便将医理渐渐搁置一边,久之便与我辈渐行渐远,慢慢地我们就疏于联络,后来竟至于相忘于江湖。”
“我一生命犯孤星,妻子早逝,好容易将可儿和宁儿的父亲拉扯大,看着他娶妻抱子。本以为可以从此尽享天伦,谁知八年前闹瘟疫,他夫妻二人在随我到处行医救人时竟双双染病!由于一心救人,竟至延误病情,不治而亡。”
“枉我一生悬壶济世,却保不住自己的儿子儿媳的性命,又治不了自己孙女的眼睛!伤心失意之下,我带着可儿姐弟两个回到家乡,在朱家村定居下来,至今已有八年。谁知竟然相遇故人之子,这岂不是天大的缘分?”
朱涵卿的一番话令众人都觉得十分惊奇。
白芷惊喜道:“晚辈也曾经听家父提起过我乔师祖的事情,也知道我师祖原本是有一个师弟的,想不到今日竟然在此相认,这还真是天大的缘分呢!师叔祖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着他竟然单膝跪下,给朱涵卿行了大礼。
这一幕落在张小桐和张小枫眼中,不禁十分惊诧。想那白芷是何等傲气十足的一个人,如今竟然单凭这朱涵卿一面之词便完全相信并大礼参拜,在二人的印象中,即便是见到自己的父亲白鹤年也未见他如此恭敬过。
朱涵卿上前将白芷扶起,笑道:“既是故人之子,老朽便可放心将可儿交与你带去,以你父亲几十年浸淫毒药之功,想来治愈可儿也非难事。”
白芷见他答应不禁喜上眉梢,笑道:“师叔祖放心,白芷定会叫我父亲尽全力救治的。”
张小桐见朱家三人与白芷俱都十分欢喜,急忙上前道喜,并半开玩笑地说道:“白芷弟弟还真是福分不浅,就那么随随便便一病,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真是可喜可贺!”
白芷不再对她板着脸,一笑说道:“多谢姐姐美言,想来愚弟还真如姐姐所说,福分不浅呢!”
张小桐听了,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当下几人计议已定,决定第二日一早便启程赶回白鹤山庄。
翌日,白芷借口病后体虚,定要与朱可儿一起坐在马车上。无奈张小桐只得将两匹马都套在车上,张小枫依旧骑了另一匹马,众人出发赶往白鹤山庄。
一路上白芷仿如换了一个人般,对朱可儿极尽温柔,悉心照顾,不停地为她讲解车外的景色事物,逗得那女孩满心欢喜,笑个不住。
张小桐反倒一改常态,多数时间都默默倾听着车内二人的喁喁私语,偶尔与张小枫目光相对,二人都仿佛了解般地莞尔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就这样一路南行,终于在一个月后到达了白鹤山庄。
白鹤年见众人到来欢喜异常,定要挽留张小桐和张小枫二人在庄内多住些日子。
张小桐二人推辞不过,只好在白鹤山庄住了三日。期间得知朱可儿的眼疾是被一种十分罕见的毒蛛咬伤所致,治疗起来颇费一些时日,最起码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白芷听说朱可儿的眼疾可治,不禁满心欢喜,更是对她日日照拂有加。张小桐二人离开白鹤山庄之时,他却借口上山为可儿采药解毒,不肯相送。弄得白鹤年十分无奈,只好亲自送二人离开,一路上说了好些解释的话。
张小桐二人却不以为意,只说些叫白鹤年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之后与他拱手作别,赶往临江。
此时临江城又是初夏时分,处处莺歌燕舞,景色宜人。
王妃与昆奴见离家一年之久的儿子平安归来,自是十分高兴。急忙整治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为张小桐二人接风洗尘。
张小枫与母亲分别一年,见王妃头上又添了白发,不禁心中不忍,对母亲极尽人子之道,说了许多暖心的话。
张小桐见他母子二人之间亲情浓厚,亦是心中感动,不由得就多饮了几杯。
一顿饭吃完,三人都有些醉意,王妃开口道:“塞伊,你与小桐一路辛苦,今日天色已晚,就早些歇息了吧!明日你再将此行经过好好讲给娘听,可好?”
张小枫微笑点头,众人自去休息不提。
张小桐一介女流,本来没有什么酒量,不由得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匆匆起床,在一个小丫头的侍候之下梳洗换衣,稍事打扮。她看看镜中自己娇嫩的女儿装扮,心下十分满意,于是便起身去往前堂,准备拜见王妃。
张小桐来至前院,见前堂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张小枫与王妃谈话的声音。
王妃似乎心情颇为激动,大声说道:“塞伊!你和小桐难道就这样回来了吗?!你竟然忍心将阿齐兹母子丢给那裴力罗吗?!你不是号称‘雪山神鹰’吗?!怎么如今竟然成了一个抛弃妻子的懦夫了吗?!”
张小枫见母亲发怒,不禁一下子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却不敢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