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噩梦(2 / 2)

江畔初见月 棠野 1594 字 2020-09-03

然而十年来,如此渺小的愿望都没能实现一次。

偶尔的不可多得的时刻,与蓝禅对视,蓝禅就极力地闪躲,仿佛看他如看到妖怪一般的紧张,甚至有些恐惧。他问起问什么,蓝禅就拿出一块不知猴年马月的糖,来打发他:“乖,一边玩去,爹累了……”

尽管如此,他依然笃信:蓝禅就是他亲生父亲,蓝禅只是有些病,才对他那么冷淡。

直至方才从卷宗里看见蓝禅的名字,他彻底推翻了这个信了二十年的念头。他就是个没人要的累赘,是不详之人,不知蓝禅是出于何种原因收养他,那些躲避便是害怕的体现。蓝禅不是累了,而是怕他!

他极力控制,曹桂花的折磨虐待他的场景都一个不落地浮现。无论她怎样折磨,都不伤及要害,愈发地愤恨,咬牙道:“既然你们那么恨我,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

“那么,我是谁?”

“噗!”蓝玉烟感到胸口一阵闷,伸手去按,手刚接触身体,一口鲜血喷出。下一刻,他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暗红的鲜血溅到靛青的衣面上,缓缓地渗下去,直至完全浸没。他眼见着血滴一点一点地消失,呼吸越渐急促,似真似假,他看到眼前一片狼藉,血迹残火尸体充斥着他的眼帘,他见到一滴滴血迹腾空而起,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支巨大的箭,猝不及防地朝他射来。

血箭尖长而粗,看似笨重却又身轻如燕,离弦的那一刻,蓝玉烟一个眨眼的动作都没结束,便感到箭正中胸膛。他低下头去看胸口的伤口,只见那血箭瞬间破裂成一滩血水,倾盆而下地泼洒到他身上,随后立即消失。

他手扶着胸口,冰冷的手掌感到一股热意,触到伤口在逐渐缩小,直至恢复如初。他像是从悬崖上跳下的刺激感,整个身体僵硬地颤动。

双眼猛然睁开,发现自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全然麻木,右手正紧紧地抓着左胸膛处。

挣扎着翘起僵硬的头,看向门外,天色昏昏沉沉,有种末世之感。他以为到了夜幕,走出一看却是午后变天,乌云千里迢迢而来,此刻正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虽说天气已晚春,但旧都靠北,偏偏又在这阴森恐怖的深宫里,一阵弱风吹过,他竟知觉有些冷。

艰难地爬起来,身边没人,全然顾不得形象,甚至右手仍然按着胸口。眼睛向自己身体快速地扫过,确定了没缺胳膊断腿,又确定自己的胸口没有洞,这才松开手。

“刚才那是做梦?”蓝玉烟喃喃地质疑道。抓起黑口袋,朝门外走去。雨下得很小,一滴滴却很有力道,不似江南的雨那般软绵。

“可又那么真实……”琢磨的同时往门外走,连藏书阁的门都懒得关了,因为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他走了两步,突然止住脚步,原地思索了片刻,擦着一颗朱砂石,举过肩膀,拇指与食指急速一旋,朱砂石径直地飞向后方,在空中转了几周,正好落在藏书阁的某个拐角处。

能不能烧的着,那就是天的事了……

他光明正大地走出宫门,雨却是越下越大。行人本就不多的街上,一下雨就更少得可怜,偶尔会冒出来一两个,急急忙忙地收东西,打着一把大黑伞,或者戴着一顶大斗笠,碎步地从南到北从北到南。

街上的人家大多关了门窗,躲在家里闲来无事,发呆甚好。

蓝玉烟徜徉在空荡荡的大街,衣服浸湿也休闲自在,先前那般压抑随着血箭穿心那一刻起,就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尽情接受春雨的洗礼,无人在意他,他也懒得去关心别人。

人连自己的一生都掌控不了,又何来的闲暇心思去操心他人?

黄昏之时,天空放晴,乌云之中露出片片青白之色,西边出现一抹橙红的霞,进而变成微紫浅红,如女子的脸红一般静美。

东山之上,月悄然爬出。

偏偏在他放弃一切,甚至放弃自己之时,那个如月色一般神秘安宁无畏坚定的姑娘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他眼前。

月光照亮了黑夜,也照进了他久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