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石壁瞬间倾塌,几颗不安稳的崩碎的石块袭向蓝玉烟。他方才逃脱,这时甚至没来得及站起来,眼见着最近那面的石壁向他砸来,双手拼命推地,顺势滚出门外,附带一脚踢上了门。
紧接着,殿内一阵巨响,积攒了几十年的尘与土终于再次被唤醒,狮子大开口般在殿内肆意地咆哮着,但凡门窗有些许缝隙,它们都挤破脑袋要钻出来。
蓝玉烟仰面朝天地躺着,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巨手握住,呼吸不得动弹不得,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双臂撑地跪在地上,准备爬起来,很不巧地是,他脸朝大门,吃了一嘴逃窜出来的灰。
“咳!咳!”他手肘捂着脸,剧烈地咳嗽,心里不禁骂道:你他娘的,陈年老灰的毒性太烈!
折腾了半日,殿内才算彻底安顿下来。一天一夜,差点把命搭在这,他自是不愿意空手离去,捂住口鼻,一脚踹开门。其实没用多大的力道,其中一扇门便十分配合地倒下去,剩余的一扇也半吊着,一阵微风都能挂倒。
里面的灰借着开门这点弱风,都抑制不住要蹦跶一下,待到它们完全沉下,蓝玉烟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一眼便瞧见那只阴森恐怖的佛像,蓝玉烟将他捏在手上,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这般气流的震动,连门都支撑不住了,它竟然相安无事,顶多沾了点灰。
“你这般强韧,回去给我媳妇儿雕木鸟了。”蓝玉烟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随手将他塞进黑口袋中。一回头就看见害人的妆镜台,自然,发簪完好无损地躺着。
发簪有七支,大同小异,反正他是看不出来多大的区别,反观他处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虽说不是贼,却眼见着这些东西放在这也是没有意义,不如吃点亏,把它们带出去见见天光。
前脚踏出门,后脚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喜鹊叫。喜鹊站在墙头上,不回头还好,回头一看,二位对视后,喜鹊就不住地叫,那叫声惨比乌鸦,直叫人浑身发麻。
蓝玉烟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到喜鹊脚边,吓走了它,漠然置之地嘀咕道:“这年头,喜鹊比乌鸦叫得还惨,什么破世道?”
听闻皇宫中的藏书阁在二十年前便不让人进入,在宫中的时候去瞄过一眼,直着让何玉撵了回去。不知这旧宫的藏书阁,是何模样?
蓝玉烟四下摸索,终于瞧见了一间长得差不多的屋子,仔细看去,房顶上的长龙似乎有些不同,唯一不变的是墙壁都被青苔包围。
他大步走到门前,踹开大门的一刹那,藏书阁中冒出阵阵冰冷的寒气,日光照进也不能缓解。蓝玉烟盯着空气发愣,仿佛在刚才的霎时间,他看到了已然凝结的寒气。转向烈日,屏气敛息好一阵子,才迟疑着走进去。
蓝玉烟没闯过现宫的藏书阁,自然不知道其没有门。
阁中的卷宗大多已经不在,除了一些零散无用的,横七竖八地随处躺着。他就近捡起一卷来看,只看到些断断续续无关紧要的户籍信息。
不知为何,踏进藏书阁的第一步,便觉得浑身压抑,就像是这间屋子里的气息比别处的重一般,那般压力不是来自于黑暗,也不是来自于潮湿,而是一股由心而生的力感。
枚往里走一步,这种压力便愈发明显,他甚至要退出去。碰巧这时,他不经意间扭了扭脖子,扭头时偶然看见其间躺着一卷略有异端的卷宗,上有红色划去的印记。
蓝玉烟本该一步跨过去,他却放缓了脚步,几近是飘过去的。颤颤巍巍地捡起卷宗,其上鲜红的“叉”映入眼帘,看到两个字,仿佛一声惊雷响在他头顶。
他下意识地撒手,卷宗被抛到地上,滚了几周竟自己卷了起来,不偏不倚地盖住了“叉”。
魂已经不在了体内,蓝玉烟无神地蹲下去,双腿一发软,索性坐了下去。他双手不住地挠头,直至把头发揉成了一个鸟窝。
尽管卷宗是有人可以破坏过,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那二字就是“蓝禅”,由其是如血般鲜红的印记,直击人心。
他出乎意料地冷笑了几声,再次找回了魂,锁紧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如剑的双眉之下,是一双掩盖不住的冷眼,轻描淡写地打量着周遭,随后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卷宗。拿在手上,轻轻地吹去上面的灰,展开来看,盯着“蓝禅”二字,笑得出了声闪了泪。
卷宗之上还有其他残废的字与红叉,可惜他对那些字并不敏感熟悉,也就猜不出来是什么,最后的位置是有两个离得稍近一些的字,上面那字仅剩了两点与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勾,下面的字是一个“用”。
除了蓝禅,其余的皆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将卷宗往袋子里一扔,高视阔步的走了。
从小到大,他便坚信不是曹桂花亲生,对蓝禅却是坚信不疑。尽管他这位父亲是个酒鬼赌鬼,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次面,甚至见到了面也不会理睬他。他出于惧怕与没有安全感,每每见到蓝禅,便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跟在他身后喊“爹”,渴盼他能低头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