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烟失了神,不知何时松了手,手中的黑口袋掉落到地上,心跳骤然加速,他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此刻的时辰,忘了笑语,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良久,他从缓缓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一扬,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迫切,却又不慢不紧地温声唤道:“为水……”
对面马车之上,跳下来一个清瘦的身形,周为水走上前两步,探头看他道:“蓝玉烟?”
她一溜烟地跑到蓝玉烟对面,弃马车中的雁无归于不顾,雁无归无赖地喊着:“哎呦!你快回来!我年纪大了,要找客栈歇息!”
“这里面是谁?”蓝玉烟不经意地朝马车看一眼,又想到适才周为水是从马车上跳下来,顿时有些急躁:“你为什么要给他驾车?”
他朝旁边迈了一步,正对马车的门,“我听你声音,也老大不小了吧,为何要让一个小姑娘给你驾车?你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神经病,别管他!”周为水拉回蓝玉烟,欣喜地问道:“你为何会在旧都?”
“这个说来话长,改天与你细说。”他又很不放心地向马车瞥了一眼,颇为惊讶地问道:“倒是你为何会来此地?竟然还给人驾车!”
“怎么了,我给人驾车也不稀奇呀!”周为水抬头冲他很甜地一笑,连眉梢都带着甜味,“唉,落难了,总是要低一低头。自己一身废武功,还那般嚣张跋扈,哪里活的下去?”
“多年不见,感觉你长大了不少。”蓝玉烟对她笑着道,还没等周为水问哪有多年不见,自己便先解释起来,眉头轻轻地上挑,不正经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哎,行了行了!”雁无归从马车窗中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道:“老头子我快要饿死啦!饿死我啦,周为水!你别想要你的东西了……”
“你……”周为水笑容渐渐凝固,举起九齿,猝不及防地指向马车,神色不动地不耐烦道:“闭嘴!你给我安静点!”
“我!不得了了,你竟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途中,雁无归每次与周为水吵架,就要搬出这一些列的词。
周为水不畏惧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银子全部扔进河里,咱们一拍两散。”
恐吓归恐吓,周为水毕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她拉起蓝玉烟,跑向马车。发端轻扫在蓝玉烟的手臂上,偶尔会移到手背上,他任由周为水拉着他往前跑,自己注视着她的身影,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悲喜交加之感。他知道天亮之际,就是告别之时,他无法带周为水回自己的府邸,更无法护她周全,最好的办法便是离她越远越好。
周为水身轻如燕地跳上马车,纤细的手臂却有着拔山盖世之力,蓝玉烟甚至丝毫没用力,就被她一只手拽上了马车。
二人肩挨着肩,驾着马车,悠然地晃荡在月色下。
蓝玉烟时而会偏头看着周为水的侧脸,然后乐呵呵地傻笑。而周为水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确定在蓝玉烟没有偏头时,会稍稍侧脸看他一眼。
当然很不巧,她判断失误,正好对上了蓝玉烟那双妖媚而深情的双眼。下一刻,她只觉脸颊滚烫,当机立断地转了头,一声不吭地用力拉了马缰绳。
雁无归半睡半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惨叫,“丫头啊!”
“停了!”周为水没好气地喊了声,同时拉紧马缰绳,将马车停在一家唯一亮着灯的客栈旁。她先跳下车去敲门,“有人吗?”
鸦雀无声,她又敲了两声,依然无人回应,她转身正准备向马车里的二位摇头,身后传来了嘎吱的开门声,“哎呦,几位客官?里面请。”
周为水与蓝玉烟同时迟疑地相互对视一眼,还未作出反应,雁无归从车中出来,佛尘从蓝玉烟面前甩过,斜拍了下他的肩膀,“进去啊,愣着作甚?”
蓝玉烟尴尬地冲他点头,再看石阶上的周为水,周为水迅速地耸肩,整张脸写满了无奈,等雁无归先进去,她才和蓝玉烟跟进去。
店家同时对三人都打量了一番,看老道士乐呵呵地咧嘴笑,看上去像是一个傻子;小姑娘皱着眉凶神恶煞的意味,不敢上去讲话;只有中间那位年轻人还算是比较正常,便问他道:“这位爷,要吃点什么?”
“哎,小子,我一个老年人在这,你不先问我,为何先问他?”雁无归表示不满,一张圆脸瞬间拉长,“你这是看不起我老头子啊?哼!”
“您说哪里的话,”店家感到难为情,微微弯腰给雁无归赔了不是,“那老人家要吃什么?”
“老人家?”这会又不知触了雁无归的哪片麟,甩了个不高兴的眼色,“你这话又不正确,我老了吗?少年白了头就是‘老人家’了?”
店家再次愣了,不停地扣着衣角,眼神往地下胡乱地闪躲,不知该回答什么。周为水见此,连忙走过来解围,“这老人家半疯半傻,您不要见怪。”
“丫头说谁呢!”雁无归正要撒泼,蓝玉烟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闭了嘴,找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去,不住地腰头,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吃了哑巴亏的那个。
“二壶酒!”雁无归喊道,挑了挑眉,盯着面前的茶具,选择性忽视周为水那副要杀了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