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雁无归眼神里闪过一抹不知真假的欣喜之色:“我没能跟你师父下过一盘棋,倒是人生一大遗憾,没想到今天这个遗憾可以在他弟子的身上弥补了。”
常千匀:“我师父如今一人在家中,倒是孤独得很,道长若是愿意,前去与他下十天半个月的棋,都是欢迎的。”
“十天半个月,多招人心烦,我看不必了。”雁无归把黑子推给常千匀,伸手示意,让他占个先机。
“哪有晚辈先行的道理,”常千匀盯着盒子里的棋子,沿着原先的路径,分毫不差地推还回去,抢在雁无归开口前说道:“道长都是我祖父辈的人了,该不会忍心让晚辈承担个大不敬的罪名吧?这可是折寿啊!”
“你倒是会说话……”雁无归不再推脱,夹起一个棋子,在棋盘之上犹豫一会,旋即放下,抬头对常千匀道:“该你了。”
二人过了几局,起初较为轻松,而后越来越寸步难行,一个甚至已经到了难以将棋子放到棋盘之上的地步。
常千匀指尖夹着一颗棋子,正运力将其下到棋盘,猝不及防地感到一股强劲的气息自体内从下而上涌来,还未来得及等他按住胸口,嗓子眼里已然涌起了腥甜之味,而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洒在棋盘上,好似一幅刻意作出的画,乍一看上去,竟有几分美感。他咬牙舔去嘴角的血迹,也不避嫌地吐在地上,手掌来回擦了擦,就算是大致做了清洗工作。
雁无归一只眉轻挑了下,嘴角往下压,显出一副惋惜的神情,“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棋艺已经如此精湛,世上少有的天才,难怪柴尧会看中你。”
常千匀拿出只手帕,一颗一颗棋子地擦拭,面不改色地谦逊道:“道长过奖了,这不到您面前还差得远么?”
“你我二人可是差了几十年的年岁,在你这个年纪里,已经相当可以了。”
“不知道长是在夸我的棋艺,还是其他?又或者是在‘安慰’败寇?”
周为水静观不语,她也十分有自知之明,他们是不会听她的,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喝酒来的自在。她自斟自酌,也不记得喝了多少杯,在她那点不靠谱的印象中,记得喝了有大半壶,仅有些微醺,但又浑身无力。
蓝玉烟握住了她倒酒的手,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喝得挺多了,再喝就物极必反了。”
她本想着这杯喝完就收手,没想到蓝玉烟来插了一手,虽然手动不了,脑袋一转,索性不挣扎了,另一只手抓住酒壶便往嘴里倒。仰头之时用力过猛,有些发晕,拿酒的手又不住地颤抖,酒没喝上几滴,全洒在了衣服上。
蓝玉烟快速地伸手夺走她手上的酒壶,起身走到香炉旁的案上,将其放置好,衣袖有意无意地擦过香炉,随后一缕青烟随他的衣袖带的一阵风四下飘散。
他同常千匀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交流。
常千匀:“香炉灭了?”
蓝玉烟:“方才吃饭时就灭了。”
常千匀:“完了……”
蓝玉烟:“尽量拖延时间。”
雁无归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袖子无轨迹地乱甩了两下,对迎面走来的蓝玉烟道:“你点的这香我闻着刺鼻,你看能不能灭了?”
蓝玉烟绕过自己的座位,走到门口,“我何时点香了?道长不早就灭了吗?”
雁无归也起身,往门口走去,双手要去开门。
他一步横跨到门后,将门全然挡住,“道长这就要走了?不如再谈一会,到子时再走也不迟?”
雁无归即无回头之意,又无强行开门之意,不慌不忙地立在原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炫耀道:“你输了。”
蓝玉烟“谦逊”地请教道:“我哪里输了?”
“你看看天,现在已经是子时了,而我,安然无恙。”雁无归挂着邪魅的笑,指了指门外的天。
透过门窗的砂纸,隐隐约约看到了月已悄然爬上头顶。
蓝玉烟心中多有不甘,不经意间看到正一人醉得乐呵的为水,不由地想:这要是命,那我也认了。
“大哥!”
常千匀猛地站起来,惊慌失措地大叫了一声。
这声尖叫如雷贯耳,惊醒了正在沉醉的周为水,她立马清醒过来,衣衫湿了透着些许凉意,看着门口的二位,先是一愣,随即冲到雁无归面前,虽是将蓝玉烟护在身后,但还要靠蓝玉烟在背后撑着她,说话都不太连贯,“我都说……跟……跟你走了,你,你还要……整什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