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烟双手举杯，端端稳稳地站起，斟满一杯酒递到雁无归面前，“道长，晚辈敬您一杯。”

雁无归食指与中指夹过酒杯，另一只长袖往后甩了甩，夹酒杯的手悬在空中，既没有打算喝下去的意图，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双目盯着杯中的酒，二指略微轻旋，酒在杯中荡起一圈涟漪。

蓝玉烟见他迟迟没有喝的打算，尴尬地笑道：“道长该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王爷敬的酒，岂有不喝之理？”雁无归大笑两声，旋即，以臂肘为轴，在空中划过半圈，正好将酒送到自己的嘴前，颇为爽快地一饮而尽。

蓝玉烟待他喝完，自己浅抿了一小口，双眼忽而全然落在雁无归的酒盏上，似笑非笑地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话音刚落，座中其余三人皆不约而同地转向蓝玉烟，周为水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担心，心跳骤然加快，她试图打个圆场道：“开什么玩笑，你要毒我啊？”

蓝玉烟并未理她，仅与雁无归对视。雁无归骤然一翻手腕，将酒杯扔向蓝玉烟。蓝玉烟一伸手，动作幅度极其微小，却不慢不紧地接住了酒杯，另一手抄起酒壶，再倒一杯。杯盏虽是装满了，他手上的动作仍未停止，就像没看到酒已经溢出来一般。

周为水有些慌神，小声地提醒他道：“你这是干什么呢？酒溢出来了！”

他神色淡然，缓缓放下酒壶，轻轻地对周为水说了声“乖”，转而猝不及防地将酒杯扔回给雁无归。酒盏旋转着横穿一张桌子，在即将到达雁无归手上时，他被为拦住，而是任由酒盏继续往前飞动，下一刻失去了支撑的力道，急速下落，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摔落之时，酒盏突如其来地腾空而起，跃到几人头顶，雁无归这才伸手接住。整个过程中，没有一滴酒洒出来。他放声大笑道：“吃一杯酒，可真是来之不易啊！哈哈哈……”

紧接着，二人已经不是扔酒杯了，升级为扔酒壶。两轮过后，周为水实在看不下去，筷子往碗上一摔，发出清脆而刺耳的碰撞声。她突然站起来，拉着小桃子的手腕，冷声道：“你们慢慢玩吧，我带小桃子四下逛逛。”

小桃子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大门开了，胡精儿走过来，拉着小桃子，道：“姐姐带你去玩，让周姐姐跟哥哥再喝一杯。”

“可……”小桃子自是不懂，他只是想说，明明是周姐姐要走的，嘴却硬生生地被一个包子塞住了，然后被胡精儿强拉硬拽出去。

周为水一时间觉得不明就里，看桌上三人皆有不对劲，常千匀不知何时也加入了他二人的对峙之中。她又觉得好笑，一咬牙便重新坐了下去，还不忘嘲讽一句：“四个人刚刚好，要赌钱吗？”

“堵啊！押大押小？”常千匀十分配合，从腰间拿出一袋铜板，砰地一声撂到桌子上，只听铜板间相互碰撞，大多心有不甘。

雁无归冷不丁地道：“我老头子身无分文，一路上靠的周姑娘接济才不至于饿死，哪里还有赌钱的资本？”

“我们是要赌，可谁说赌注是钱了？”蓝玉烟推下常千匀的一袋钱，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道长，您说是吗？”

“够了！”周为水强劲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碟随之一震，手掌所在之处，已经陷下去了一个小凹槽，她对空气不带感情地说道：“蓝玉烟你不要太过分了，过好你王爷的日子，老实点，皇帝高兴了，说不定还赏你几个异域美人。北疆虽然环境恶劣了点，倒也还算是清净，远离是非。”

蓝玉烟突然感到心被针扎了一下，随后却是满脸欣慰地笑了，他拉周为水坐下，轻抚着她的头发直至发梢，无理取闹地说道：“那可不，我那义兄早说要送我美人，被我婉拒了，为此他还生我的气。”

常千匀在一旁点头，“这个我能作证。”

雁无归一个哈欠打断了几人的调侃，“那王爷说，咱们赌什么好？”

“就赌……”蓝玉烟稍顿片刻，“你的命，如何？”

周为水随之叹口气，无可奈何地闭上眼，一股心如死灰之感扑面而来。

“要是你输了？”

蓝玉烟轻旋着酒杯，不慌不忙地回答：“那就我的命。”

雁无归忽有些不太理解，“值得吗？”

“我开心。”蓝玉烟答非所问，话题转移得相当好，成功逗笑了板着大半天脸的周为水。

屋子突然沉寂下来，四人面面相觑，雁无归轻捻着胡子，不眨眼地盯着面前的火苗，“敢问王爷师出何处？”

他轻描淡写地回道：“扶苏院。”

“这位公子呢？”雁无归转向常千匀。

“柴门无影一派。”

独留周为水一人尴尬，似乎此时不是紧张气氛下的打赌，而是拼师父。她暗自摇了摇头，连师父的姓名都未曾知晓。

待胡精儿收拾了饭桌，常千匀道：“道长，不如我二人下盘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