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老夫人在大悲大喜后勉强睡去,傅晚妍悄悄换了身装扮,偷偷摸摸地沿着回廊小道钻进风华院中。
大夫人冯氏、二姑娘傅晚玉已等在内室中,待一瞧见她,心急的傅晚玉已扑过去拽住她的衣领,气势汹汹问道:“你是如何办事的,不但没能害得了傅晚晴那灾星,怎还让傅晚娇那贱人得好了卖得乖,又重新入了祖母的眼。”
在她们的计划中,傅晚晴因为自苦“克死了三姨娘与幼弟”,一时想不开投了河。嫡长女一死,入宫的名额自然落到傅晚玉头上。为此,她们精心筹谋多日,本盼着傅晚妍能够得手,却没想到全然给黄雀在后的傅晚娇做了嫁衣裳。
自三姨娘死后,傅晚晴便如全然丧失了斗志,老夫人更是急得身体微恙。冯氏自然不肯放过这等机会,只盼着老夫人能病得再严重些,傅晚晴也就此一蹶不振,好让她寻到借口重掌中馈。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际,老夫人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傅晚妍居然前来投诚。她如获至宝,先教导傅晚妍如何以“软姐儿”的身份对着老夫人狂吹枕边风;又借着从前余下的心腹在府中悄悄散播“大姑娘克死了哥儿”的流言。
本来就深信这些的老夫人虽然还有些惧怕皇家对清虚道人的定论,但到底在傅晚妍的谗言下渐渐远了傅晚晴几分。这傅晚妍也是个狠人,竟比她还多想一步自告奋勇接下谋害傅晚晴的任务,只盼着事成之后她能将自己记在名下充一充嫡女,再为其寻一个真正体面的人家。
傅晚妍早就因傅晚娇的突然出现而乱了方寸,若不是自己的将来还要靠着大夫人,她恨不得一把将这恼人的傅晚玉推开。可一想到自己的前程,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气儿,祸水东引道:“夫人,当时傅晚晴神思不属,我几乎顷刻便能得手。就是不知这唯一的变数傅晚娇是如何出的府,又如何知晓我们计划,我记得她明明已病得下不来床。”她将当时的情景又回忆了一番,将自己莫名的晕倒归罪于神出鬼没的傅晚娇身上。
冯氏本就因傅晚娇检举其贪污府中进项恨毒了她,如今听傅晚妍如此说来,更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辛嬷嬷也探得消息回来,说那傅晚娇是今早求了段嬷嬷,这才乔装打扮跟在了后头。
傅晚妍瞧着她凶狠的神色舒了口气,连忙殷勤地跪在她的身边,拿起美人锤轻轻地替她捶着,求道:“还请夫人助女儿一臂之力,若被那傅晚娇捷足先登又得了‘软姐儿的身份’,以她和您如今的关系,岂不是要与您为难。”
“必然不能让她得逞。”傅晚玉急得团团转,扯开傅晚妍又扑到冯氏怀中,“明日老夫人便要请清德道人来府上再瞧上一瞧,虽说那清德道人贪财,但只要咱们的银子出得比傅晚娇那边多得多,清德道人自然会偏帮咱们说话。傅晚晴曾也行过贿赂之实,自然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将这事挑明。”
傅晚妍也眼前一亮,颇为期待地看向冯氏。
冯氏左思右想,暂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遂遣心腹丫鬟连夜去了清风观,与那清德道人好一番耳语不提。
就在傅晚妍偷溜出去的片刻之后,傅晚娇也改了装扮悄悄来到风雅院,与正等着她的傅晚晴相互见礼。
“大姐,此次多亏你的帮助,以前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为了些不着边际的想头执意与你为难。如今我幡然悔悟,日后你但有所求我绝不推诿。”她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响头,对傅晚晴此次的援手充满感激。
她被迫在院中养伤,被牢牢限制了行动的她只以为此生才无转机。谁知傅晚晴找上门来,不但带着她去了白马寺,还借着落水沉湖让自己重得老夫人宠爱。
当年,软姐儿曾因下人的疏忽无端落水,最后虽救了上来却也因浸泡太久而导致身体虚弱,日后的早夭也与此不无关联。这成了老夫人心底的一根刺,只要她重复当年的场景,再借着她这与软姐儿极其相似的容貌,必然能让老夫人暂时忘记清德道人什么“无一体两魂,已全然覆于六姑娘身上”这等鬼话。可……
她扭捏了一番,还是略有忧心道:“如今祖母虽说接纳了我,可傅晚妍犹在一旁虎视眈眈,我实在没把握让老夫人只认我一人。更何况明日那清德道人进府来做法事,大姐姐可曾安排妥当,切莫让大夫人那头将道长给笼络住。”
傅晚晴扶起她,颇有信心道:“你数十年如一日地模仿软姐儿神态,更将软姐儿从小到大之事都烂熟于心,怎会比不过她的仓促应对。至于清德道人那一处,”她勾唇一笑,“如他那般的贪财之辈,又哪里会真正只为一人办事儿。所以对付他,自来不能光以利诱之。”
她笑得胸有成竹,显然已做好万全准备。傅晚娇也不好再问,眼见着夜已深又披上斗篷从后门出去。
待回到老夫人内室时,老夫人昏睡未醒,傅晚妍尚未归来。她又替老夫人擦了回不自觉溢出的口涎,看着她略显老态的面容,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如今她与大夫人闹掰,依附傅晚晴、抱紧老夫人便成了唯一的出路。她将老夫人的手紧紧握住,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定不能让傅晚妍得逞,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只能是自己。
傅晚妍匆匆赶回,见傅晚娇居然还守在老夫人身边,危机感顿时丛生。她死死捏了捏手心,忍了很久才换了脸略带慈祥的笑容,走过去将傅晚娇挤开,占住老夫人床边位置,低声道:“四侄女辛苦了,娘亲这里有我,你就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