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青茗拉住缰绳,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他一手拉开车帘,正要跟宁芳笙说些什么,余光一瞥,在自家墙角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侧影。
“主子,那是?”
宁芳笙也看见了,她定睛去看,眸中却浮上疑惑。
下了车,未等她向那人靠近,那人却已转过头来——是齐王。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貂皮大氅,青发玉面,正是雪中最好的光景。
宁芳笙怔了一下,随即走过去打招呼。
“不知道齐王殿下怎么突然来府?可是陛下让您带了什么话?”
这话疏离,又暗含警告。
宣帝不喜齐王,也不喜他同宁芳笙交往过近,所以若不是宣帝的令,齐王是不该来宁王府的。否则传到宣帝耳朵里去,齐王必要吃一顿排揎。
夏其瑄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开口,“一人行至此,实在冷得很,想起宁王府在此处,便来讨口热茶。倒是让太傅失望了。”
一口热茶,如何给不得?
话至此,宁芳笙忌惮他的身份也不得不把人请进去。
“既如此,齐王殿下请进。”
“多谢。”
两人一同进得王府。
大厅内银丝碳烧得发红,风雪进则溶化无痕。
过了一刻钟,夏其瑄饮过热茶,面色也渐渐红润过来,面容越发显得清霁。
他不谈要走,却把这厅内打量一遍。
宁芳笙睨着他,见他如此,自是不喜。
“殿下在看什么?”
夏其瑄转过头,“总觉得宁王府过分冷清了?本王进来之时都不曾听闻什么人声?”
他笑,笑容温润没有攻击性。
宁芳笙不吃这一套,搁下茶盏清冷道:“人少,便是如此。”
夏其瑄全然不介意,又低头饮茶。
眼见着一碗茶见了底,宁芳笙便打算逐客了。
“齐王殿下,外头风雪只怕越来越大——”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啊,这么大的风雪,不知道宁王妃独自一人在江南,那里是否也落雪了?”
没关联的两句话,生生叫他接到一起去。
但,许晴柔被送到江南的事,宁芳笙不希望任何其他人知道。
她瞬时眼神一变。
手摩挲着太师椅的边沿,她抬起头扯唇笑了一声。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个愚钝的人,听不懂。”
剑眉敛,眼尾锋芒显。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还不是故意么?
天冷,门窗皆用毛毡遮挡起来,泄露的点点天光落在她上庭,照映出她面上三分清高孤傲。
夏其瑄看着,真的笑了,笑意真真切切在眼底涌现。
“宁太傅若是愚钝,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慧人了。”
“至于我的意思,我早同你说过了是不是?我这是千方百计地拉拢你。”
他的话说得这般清楚,不给人装傻的余地。
宁芳笙于是抖了抖自己的袍子,“我不愿意。”
她垂下眼。
既然知道了夏其瑄的身份,她同萧鄂势同水火,怎么可能跟他的儿子牵扯在一起?
“殿下本就同我毫无瓜葛,拉拢我做什么?至于我母亲,我送她去江南,不过是那里水土利于她疗养身子罢了,殿下提这件事有什么意思。”
夏其瑄想过她这样的回答,所以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他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无所谓。宣帝对他已经动了杀心,而他和萧鄂联手远远不够抗衡;唯有宁芳笙,有帮他的能力和动机。
宁芳笙和宣帝,除了萧鄂所说各有心思;更重要的是,宁芳笙太出挑,宣帝最后不可能容得下她,而宁芳笙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愚忠之人。
“真的是这样?”
夏其瑄站起来,作势要走。
“既然如此,不如我将此事上报于父皇,他必定会在江南找一个绝佳的处所安置宁王妃,也更利于宁王妃修养。”
他顿了顿,停下脚步问宁芳笙,“宁太傅说我说的是不是?”
宁芳笙一下站起来。
这种话若是旁人说也就罢了,例如萧鄂说便是有陷害她的嫌疑;但夏其瑄一贯以来形象清正,若是他去说,宣帝当真要信得七八分。
到时自己要怎么跟宣帝解释,为什么要偷偷摸摸送走母亲?
抿了抿唇,宁芳笙复坐下。
两眼盯在一处,目光凝起危险。
“好,既然殿下如此说了,那么殿下请便。只是——”
“呵。”
她冷笑一声,一字一字缓道,“我怕殿下到不了宫门口。”
宣帝现下巴不得夏其瑄出什么事,就算知道是她动的手只怕还要帮她遮掩。
不可否认,夏其瑄心中一瑟。
但很快,喜意席卷。她敢这么说,证明她的能力足够。若是得其辅助,那自己就能轻松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