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其瑄定了定心神,说:“我未曾想威胁你,只是想同你好好谈一谈。”
宁芳笙听这话,一开始只想发笑。
难道萧鄂还没把他的身份告诉他?她虽无意对付他,但他只要在意萧鄂,他们之间便是敌对,联合更是不可能。
“殿下还是走吧。”
面上没了表情,她整个人连着这屋室都变冷了。
夏其瑄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我图谋的不是那个位置,不过是自保而已。你也明白,他非明君,我若有那么一日,你也会有。”
宁芳笙眼神顿住。
不是惊讶于夏瑞景能看的如此透彻,而是这实话在冰天雪地里实在是蚀骨。
趁她停住的这一刻,夏瑞景更进一步。
“我知道你全心全意是要将夏瑞景推上去,我是不可与他相争,但你难道不知道谁可与其一争?他若是争赢了,你的布局如何,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又奈何?”
夏其瑄的表情还是平静的,即便他的语调多么慷慨顿挫。只是目光中,还是有寒光隐隐绰绰地闪动。
按照宁芳笙的性子,此次荣王、永王的事当不是她的手笔,反而像极了那个人眯着眼漫不经心又乍然予你一惊的作风。
他做到此,可见其本事滔天。即便这么多年经营的宁芳笙,也未必自信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齐王殿下——”
宁芳笙禁不住唤了一声。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是,”夏其瑄知她意指,“我知道!”
他暗自握拳,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
深吸了一口气,他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齐王殿下,他才是!”
这一句,没有起伏,但宁芳笙却不能觉得平常。
往往许多惊变,都寓于不合常理的平静之中。
她深了眼,只觉眼前这个人好似被一层迷雾裹着,让人看不清又觉得心头沉重,只怕他成为往后生变的不定性因素。
怀着这种警惕,宁芳笙问他:“所以,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做什么?”
“萧瑾时——”
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夏其瑄的眉眼渐上吊,露出锐气。
“一同拖住萧瑾时,至少不能让他登上那个位置!你当不想在夏瑞景身上花费的心血付诸东流,我更不想我的性命由人摆布!”
昏暗的氛围,他的话语也渲染了晦色。
拖住?
什么叫拖住?
只是想拖住萧瑾时这么简单?
夏其瑄跟萧瑾时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只能一死一活。
夏其瑄说的不错,她为夏瑞景的前途已经铺垫了太多,不是想收回便能收回的,若要她将种种努力迁移至另一人,这风险她不敢承担;至于萧瑾时,他只剩下一种结局——
宁芳笙转过身,她将呼吸控制得平稳。
“殿下说的,不过是你的猜测。为了你这一猜测,我怎可能草率同你蹚这一遭浑水?”
夏其瑄紧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里的不甘隐没些许,继而跳出打量的精光。
他来之前,特意了解过宁芳笙此前所做种种。按她的性格,就算是嘴上说说的联合以坑害另一人,也绝不会露出犹豫。
但她现下,犹豫了。
所以,她同萧瑾时……
夏其瑄眯了眯眼,声线不变,“太傅大人不信我?”
“哈,”他哂笑一声,“莫不是等萧瑾时替了我的身份,对夏瑞景步步紧逼太傅才会想我说的话对错与否?”
他说的场景,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宁芳笙心里的直觉几乎一瞬间跳了出来。
若真有那时,便是自己和萧瑾时的针锋相对,谁输谁赢还真无定论。
五指收拢,指尖陷入掌心,微微刺痛。
她脑子片刻间里飘过太多,却又飘渺得什么都抓不住。
但怎么计较,同夏其瑄同盟都是目前最合算的。
除了一点——
她回眸,不轻不淡地扯了下嘴角,“殿下知道多少我同定国公的纠葛?定国公又可知殿下来寻我说的这一番话?”
这么问,既是质疑,也是拖延。
她有些心乱,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夏其瑄回望着,默然。
等了会,宁芳笙挑眉,“既然殿下尚未想好,不去回去再想想罢。”
语毕,正打算叫人送客。
夏其瑄嘴唇一掀,目光无澜。
“萧鄂是萧鄂,我是我,毕竟我们是两个人。”
“你同他的恩怨,我知道与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本就未曾牵连其中。而我,自然切身为了我的利益打算。”
话语上浮,余音盘桓在房梁之间。
宁芳笙眉心一皱,从话中觉出三分冷绝。
抬眸看去,夏其瑄却已躬身向她道别:
“静候佳音。”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