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什么都没错。”
粗粝的声音像砂石之间的摩擦,从黑影身上发出来。
他没有回头,“嘎嘎”地狞笑着,充满了邪恶。
声调突然拔高——
“就是他什么都没错,才是他最大的错!”
“他该死——”
黑影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宁芳笙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自己“砰砰砰”如擂鼓的心跳。
突然,黑影转过身!宁芳笙眼前一片白茫茫,她的眼睛几乎要被刺瞎,模糊的视线里,一把刀对着她迎头砍过来!
黑影的正面看不清,他大笑,“你也该死!”
“嗬!”
“哼、呼——”
宁芳笙猝然从梦中惊醒,人从榻上半坐起来,眼睛没完全睁开,嘴张着,大口大口地呼吸。
自然没意识到,额头上一只手愣住了。
萧瑾时本想退开,但见她没发现,且宁芳笙额头上头发被汗水浸湿杂乱无章地贴在脸上,看起来实在狼狈而惹人心疼。
手按下去,抚在紧蹙的眉间,轻柔地问:“被梦吓到了?”
从来没人觉得宁芳笙是个柔弱、做噩梦需要安慰的人,萧瑾时也这么想,但他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住了她,嘴唇贴在她耳边,“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
这声音十分熨帖,怀抱也是十分温暖宽厚,像热水将人裹住。
宁芳笙颤颤地睁开了眼,正巧萧瑾时想看看她的脸,一抬头,一低眼。
一双深邃如黑海的眼睛,满满地包裹着她的脸,好像被烫到,睫毛抖了抖又垂下眼。
萧瑾时也是愣住,此时的宁芳笙眼神纯真而略有懵懂,轻如羽毛,然后落在他心头挠啊挠。她低头下去,他也重新揽住她,鼻子埋在她肩头深嗅。
将醒未醒,人的意识难免有些迟钝。便是宁芳笙,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且不说没人敢抱她,气息是陌生的,若有似未还沾染着灼烫的酒气。
“砰!”
萧瑾时从榻上滚下去,衣袍和头发都乱了。他痛哼了两声,对此似乎有所预料,也不恼。
“嗤嗤”笑了一声,把伤手举起来给她看,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能待我好点儿,那我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宁芳笙完全清醒了,看着干脆坐在地上的人,“你怎么在这儿?怎么进来的?”
口气莫不凶狠。
果然,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明明手上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萧瑾时抬起手放在鼻翼间,答道,“想来便来了。”
眼看着宁芳笙脸色变青就要发火,萧瑾时有点戳心窝子的疼。手伸出去,展开,抬起头切切地望着她,“这是你许我的银针,你亲口跟我说的,可应我一个条件。”
宁芳笙眼微眯,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想必你也记得,我说我能办到的事。比如说,放过你这条命,这个我就做不到。”
这一刻和她方醒那一瞬,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萧瑾时呼了一口气,没说话,灯光照在他眼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下好大一块儿阴影。
明明他坐在地上跟以往一样没个正行,宁芳笙却无端觉得他此刻有些低沉。
长眉折起,宁芳笙不愿在他身上耗费时间,随手从小几上捡了几颗棋子扔向他。不悦道:“有什么条件快提,说完就滚!”
想提的她不可能答应,别的一时又想不起来。
棋子“叮叮哒哒”落在他身边,他随时捻起一颗黑子,修长的手指被衬得如暖玉。
“换你陪我下一局棋吧。”
“下棋?”宁芳笙挑眉,“你确定?”
萧瑾时已经把地上几颗棋子都捡起来握在手中,听见她的话朝她望一眼,反问:“那我想睡你,你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