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狼妖(2 / 2)

他竟然直接去府上找了夏夏,这是有多么迫不及待?

谢濯熟门熟路地找到“我”的内寝,夏夏正在屋里的餐桌边,她手里正端了一碗粥在研究,看见谢濯走进来,夏夏有点愣神:“咦,你怎么来了?”

谢濯没答话。

我想着他今日出门时那张冷脸,不自觉地噘了噘嘴。

臭脾气。

夏夏也发现了谢濯不对劲,但她没问,她笑笑,打破尴尬,将手里的粥端起来。“正好,昨天鲇鱼精赔了我好大一朵昆仑灵芝,我拿来熬粥了,正想带过去给你喝……”

夏夏话没说完,端到谢濯面前的粥被他挥手打翻。

我通过谢濯的视角,清晰地看见他都没碰到夏夏的手,只是打在了碗沿上。但这本是端来给他喝的粥,怎么会拿得有多稳。

只听“啪嚓”一声,碗扣在地上,碎了。粥也脏兮兮地铺了一地。

夏夏猝不及防,看着地上的粥全然愣住了。

好半天,她终于转头,看向谢濯。

“谢玄青!”我从谢濯的目光里,看到夏夏脸上的表情从怔愕到不解,最后变成了莫名其妙和愤怒,“你干什么?”

谢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夏夏的神色越来越愤怒。

然后他开口了。

“味道恶心。”

四个字,字音分明,意味清晰。

夏夏却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能可贵地,谢濯有问有答:“知道。”

夏夏的声调开始变了,愤怒的腔调破了音,变得委屈,却还强撑着面子,不肯示弱:“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

“我不需要。”

“谢玄青!”

夏夏盯着谢濯。

我们这段时间拼命作死,想在夏夏身上看到的情绪,终于看到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哪儿有什么思路清奇、开阔如海、无法伤害的人心,只不过是因为持刀诛心者留有余地罢了……

而现在……持刀者,动了真格。

谢濯说:“粥和你,我都不要。”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夏夏,她怔怔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眼眶泛红,下意识地开始深呼吸。

她很难过,拼命地控制情绪,她不想在该愤怒的时候没出息地哭出来,但她快忍不住了,她觉得太委屈了,委屈得像被人一拳打在胃上,痛得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

我能预测她的情绪,也能掐到她掉眼泪的时间点,我太了解她了,甚至开始感同身受。

因为……

她就是我。

这滋味,这情形,在这五百年的婚姻生活当中,我也不是没经历过……

果然,下一刻,她就哭了。

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往下掉,可她还紧抿着唇,倔强地盯着谢濯。

那眼神,每一秒都在质问他——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谢濯挪开了目光。

他躲避了,然后转身离开。

在谢濯关掉与我的通信之前,我没有听到夏夏叫他一声名字。

我知道夏夏在想什么,喜欢是喜欢的,可心里的骄傲和尊严,也是要的。

我闭上眼,缓了缓,待情绪稍稍平静后,我睁开眼,看向外面的雪竹林。脑中的思路是来这边之后,从来没有过的清晰。

好,谢濯,打打闹闹结束了,是你先动真格的。

我走到山洞外面的时候,敲了两下耳垂,只觉耳朵一热,我便再无异感。

“看到了吗?”我问那边的谢濯,我知道,他现在脑海里一定呈现出了我眼睛所看到的画面。

那边应了一声“嗯”。

然后我冷笑着勾了下唇角:“那你就看好了。”

真论欺负人,我能比你差?

我迈出一大步,直接走入山洞,谢玄青同往日一样,靠着石壁坐着,只是他手上还拿了一根雪竹做的竹笛。见我走来,他抬头看我:“九夏,此前你放在这里的雪竹我还是……”

我一抿唇,一狠心,一把夺过谢玄青手中的半成品直接扔了出去。

竹笛砸在山洞石壁上,一如谢濯将夏夏的粥打翻在地。

谢玄青愣在当场。

我深吸一口气,不耽搁不犹豫,直接上前,在他身前一个单膝跪地,双手一抬,扒住他衣襟两侧,用力一拉,谢玄青的胸膛在我眼前展露无遗。

他的锁骨、胸肌,还有他胸前的新伤旧疤,通通被我看了个彻底。

当然,还有他颈项上用黑绳子系着的透蓝光的石头。

谢玄青从莫名到惊诧到愕然,最后哪怕沉闷如他,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乎下意识地身体往后仰,后脑勺紧紧贴在石壁上。

而我,原本放在他衣襟上的手,直接一搂,轻轻松松握住了他的石头,然后用力一扯,黑绳断裂,我成功地夺取他重要的项链。

他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探手要夺回:“九夏!”

我直接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谢玄青下意识地想要来抓,但他身体没有恢复完全,那腿还是不听他使唤。

他坐在地上,衣衫半落,他一只手抓着衣服,另一只手伸向我:“这不能碰。”他看着我,眼神无奈又有些委屈可怜:“别胡闹。”

眼前的谢玄青,本该让我有点心疼的,但因为他现在的穿着又让我有些……

别样的心疼。

我接着退了两步,离他更远了些。

谢玄青微微皱了眉头,看着是有点紧张了。

“谢玄青。”我握着他的石头,故作挑衅,“你有本事,就来抢回去。”

我转身跑走,只听他在身后唤我的名字,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心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谢玄青努力撑着石壁,站了起来,他扶着石壁要来追我。

他是个素来隐忍的妖怪,但此时面上都不由得露了痛色,想来这样强撑着身体行走是真的痛极了。

我差点就停下脚步了,可脑海中非常适时地传来了谢濯的声音,没有废话,就一个字。

“走。”

谢濯不愧是谢濯,对自己都那么狠。既然他豁得出去,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我转身就跑,奔着光明的洞口就冲了出去,我没想到的是,刚出了洞口见到天光,外面黑袍一闪而过,在我全然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只胳膊将我拦腰一抱。

待我双脚再落地时,身后的洞口已经不见了,周遭虽然还是雪竹林,但却是到了雪竹林的入口处。

我转眼一看,这黑袍人不是谢濯又能是谁。

“你来做什么?”我瞧着谢濯,有点生气,“你不知道你过来他会更难受吗?!”

“关你什么事?”

他?我。

我哑口无言。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随即敲了三下耳垂,关掉阴阳鱼。

我用冷淡的态度和语调说着:“我已经把东西拿到手了。待谢玄青追出洞口,我再羞辱他一番,丢了这项链,还怕你我姻缘断不了?”

谢濯根本不搭理我,直接伸出手来:“项链给我。”

我这才挑眉看他:“你的那条,你身上不是戴着吗?”我指了指他的脖子。

他依旧没有收回手,坚持要把项链要过去。

我慢慢从袖口将项链拿出来,一边拿一边在心里琢磨,谢濯为了达到目的让我去拿项链,可我这刚拿出来,他第一时间就来接我,还要马上把项链掌握在自己手里……想来,这项链对他来说确实十分重要。

虽然不知为何,但……既然他与我都动了真格,那这东西,或可为我所用……

我拿出项链,在空中虚晃一招,没让谢濯拿过去。

谢濯眼睛微微眯起,他看着我,带着审视。

我心知我与谢濯实力悬殊,有天壤之别,他这带着威胁的一眯眼,照理说我是该害怕的,但这些天,他不是一遍又一遍地跟我强调一件事情吗……

他不会打我。

既然如此……

我将项链给他晃了一眼,又藏进了袖子里。然后我也对他伸出了手:“游戏我不玩了,老子要回去。项链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把盘古斧给我。否则……”

谢濯沉默又危险地盯着我。

我心里豁出去了,甚至开始歪着头挑衅他:“咱们就耗着吧,你要么打我……”我不要命地说着:“要么打死我,不然你是不可能把这项链拿到手的。”

我与他在雪竹林边上对峙着,僵持着,他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很生气,但他没有打我,也没有掏出盘古斧,他试图挣扎:“你拿了盘古斧也回不去。”

“不劳你操心,我会去找西王母说明缘由。我挥不动盘古斧劈不开时空,西王母总行。你会为难我不让我回去,西王母总不会。”

我给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并搬出了确实有实力的靠山,谢濯脸色更难看了,可他还在挣扎。

“项链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拿都拿了,你这话说晚了。”我打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主意,脸上挂出了没有感情的假笑,我对他说,“谢濯,今天你让老子不好过,那大家都别过了!”

来呀!耗着呀!反正还有几天,“我”就要渡劫了!大不了等到夏夏和谢玄青再次见面,解开“误会”,重归于好,“再次”成亲!到时候咱们“同归于尽”!谁都别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谢濯脸色铁青,而我的心情是来这边之后难得地舒畅。

果然,不管是几百年后还是现在的世界,大家都怕玩命的。

我,伏九夏,痛快!

“扑通!”

突然,我的心脏猛地一阵剧痛。

我捂住心口,这熟悉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开始扫视四周。

不会吧,五百年前的我不会现在来拆我的台吧!

“谢玄青!”果然,远处传来夏夏的呼唤。我心头更慌,下意识地要往声音传来的那方向看去,可没等我转过脑袋,我的肩膀忽然被谢濯一推,一阵风自我脚下而起,我的身影穿过重重雪竹林飞向了远方,在即将离去时,我还听到了夏夏质问谢濯的声音。

“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

是我!是你自己!还好我没看见你,没有四目相对!你差点杀了你自己!你知道吗傻丫头!

“谢玄青!你果然另有隐情!……”

我被谢濯送走之时,这是我听到的夏夏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好,误会了,彻底玩完。

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谢濯性情大变打翻夏夏熬的粥,夏夏当时愤怒憋屈甚至难过哭泣之后,冷静下来,她一定会思考这个“谢玄青”为什么会突然反常。

我想,这也是夏夏跑到雪竹林来找“谢玄青”的理由。

但夏夏看见了另一个女孩子和“谢玄青”在一起,似乎……谢玄青“变心”的理由就非常明了了。

之后,不用谢濯再作什么死,他在夏夏这儿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夏夏这条线,意外完成任务……

就剩下我这边收个谢玄青的尾。既然如此,我还是按照我自己的计划,去找谢玄青,丢石头伤害他吧。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想要从谢濯送我的这阵风上跳下来,却没想到,我的法力竟然无法卸掉谢濯的法力。

这阵风带着我一路狂飞,直接从雪竹林里飞了个对穿,从一个入口直接飞到了另一侧的出口。我心里琢磨,谢濯这一掌估计有点仓促,送我送得也太远了些。不过……也算是保险为上?

吵是吵闹是闹,紧要关头,谢濯还是会保着我这条小命的。

我心里给他加了点印象分回来。

终于,离开雪竹林没多久,风停了下来,我终于落了地,但这个地方,已经很靠近昆仑的边界了,从这里再往西走,翻过一个山头,就算是出了昆仑到了外界。

昆仑外界多邪祟,现在的昆仑虽有现在的盘古斧撑着结界庇佑,但边界还是经常有邪祟入侵,所以昆仑会安排守卫军士巡逻。那些巡逻的军士,谁不认识我。

为免被人看到,留下破绽,我不想在这里多待。

我迈步要走,可膝盖刚一弯,就觉有一股大力拉扯着我的腿,让我无法抬脚。

我低头一看,登时震惊,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脚下起了一个黑色的阵法!阵法闪耀着黑红色的光芒,妖异又诡谲,越是厉害的妖邪,术法阵法的颜色便越是深沉。

看这阵法的颜色气势我便知晓,这不会是普通妖邪的阵法!

这还是在昆仑境内,到底是什么时候……

没给我犹豫的时间,我抬手结印,祭出法器仙剑,以仙力灌入剑中,剑上白光大作,我低喝一声,直接将剑刃刺入,与阵法抗衡,试图破坏这阵法。

但没想到,我剑刃插下去的瞬间,阵法中忽然起了一道风,这风抬住了我的剑刃。

我将仙力灌入,一探却知,这风与方才送我到这里来的风竟十分相似!

难道刚才将我带来这里的,并不是谢濯的法力?

我正猜着,那风中忽然传出一个奇怪又空洞的声音:“上仙。”他如此唤我,是通过我与他的对抗,知晓了我的仙力……

片刻,风中,一个灰色的人影若隐若现,我努力地想看清他的脸,却又在看清的瞬间,呆愣当场。

这是……昆仑的仙人?

他穿着我再熟悉不过的昆仑守备军的衣裳,神色表情也一如寻常仙人军士。而他却诡异地开口说着:“吾主有请。”

我确信,他口中的这个“吾主”,总不会是我昆仑的主神,西王母……

“不去。”我落了两个字,挥剑一斩,灰衣军士侧身躲开,我脚下的阵法却是光芒大作。

黑色阵法冲天而起,将我整个人困在其中,或许并不是阵法往上飞了,而是我被拖入了阵法之中!

铺天盖地的黑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宛如隔昆仑千里之外的大海之浪,要将我卷入。

我压住恐惧,定神屏息,吟诵法诀,仙力自我周身涤荡,我欲拼尽全力摆脱困境,却在蓄势待发的前一刻,听到了一声轻蔑的低笑。它若有似无地从我的耳边轻擦而过,却激起了我心底莫名的最大的恐惧。

令我瞬间汗毛竖起,毛骨悚然!

这是我哪怕渡劫飞升也从未体验过的恐惧。

我仿佛在这寂静幽深的黑暗里看见了……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在我的身后,贴着我的后背,注视着我,那阴森潮湿的呼吸,带着不屑与轻蔑,从我的耳朵钻入我的大脑,刺激我的脊髓,令我……不寒而栗。

“何方……”我用了自己最大的控制力,压制惊惧,微微侧过头去,“妖邪?”

我轻声质问,换来了蛇芯子一样的舌头,在我脸上冰冰凉凉地一舔。

他说:“吾名,渚莲。”

我唇角几次颤抖,终于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吐出了两个字——

“你谁?”

然后这个渚莲一言不发。

我没有善良到想去关心一个妖邪的情绪,我趁他沉默的这个间隙,挣脱他的控制,转身挥剑,直取他的颈项命门!

但带着仙气的剑刃却犹如砍在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石头上,“当”的一声,反噬过来的力量直接将我的虎口震破,血液溅出,我手上的仙剑也被震飞。

而下一瞬间,我的剑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飘了回来,停在我面前,但……却是剑尖直指我的喉咙。

剑柄上缠绕着一股黑气,黑气的另一头,连接的是一个在黑暗中面目模糊的黑色身影。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那嗜血的双瞳。黑气在我周身如饥饿的毒蛇,想要将我扑食。

渚莲控制着我的剑,让剑尖在我咽喉处画画一样转圈,带着危险的瘙痒。我不知他下一刻是要直接刺破我的喉咙,还是继续不痛不痒地让我思绪更乱。“你有他的血,却不知道我是谁?”

血?

是了,在回到这边之后,谢濯提过一句,只要我飞升的时候,他不给我喂血,我们的姻缘就算斩断了。

看来渚莲口中的这个他,除了谢濯,别无他选。

但谢濯这些年给我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谢濯的血有什么特别,为什么特别,我有他的血又会怎样,这个渚莲和谢濯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此事!

我简直对谢濯的世界一无所知!

妈的谢濯!结假婚!

我控制着情绪,看着渚莲,心知肚明,这不是一个我逞强就能打赢的妖怪,必须撤,但头顶的黑暗已经封死,这阵法已然将我完全拖入,要凭蛮力打破是不可能的……

“咔”的一声破裂的脆响,外面的天光刺破黑暗。

我仰头一看,电光石火之间,一柄长剑从天而降,直接斩断挠着我脖子的剑尖!

外界的光芒随着长剑的进入,刺退四周阴霾,我忽然觉得脚下一重,是阵法退去,我重新踩回了昆仑的土地。

变化来得太快,我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黑袍里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将我扶住。

我抬头,不出意料地看见了谢濯的背影。

前一刻还在用石头威胁他交出盘古斧,后面就在危急关头被他救了,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倒是对面那个黑影渚莲,明明阵法被劈了一半,黑气只支撑得住他半个身体,他随风飘舞,渐渐消散,但他看着还很是惬意。

“谢濯,没想到,与我一战后,你今日还能来得这么快?”

嗯?与他一战?

难道,之前与谢玄青恶斗,让谢玄青受了重伤的人,就是这个渚莲?

我打量着他,依刚才我在阵法中感受到的气息,此人定不是个善茬,但他现在只靠一股黑气凝成人形,勉力支撑,想来,他应该也和谢玄青一样,身体受了重创。

他到底是什么妖邪,为何要与谢濯为敌,又为什么……

我摸了摸袖中藏着的谢玄青的项链。

他在我拿到谢玄青项链之后就来找我麻烦了,他想夺这项链。

而不管是谢濯还是谢玄青,都要守着项链。原来,这项链对谢濯而言,并不仅是思念和回忆,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了斩断我们的姻缘,谢濯都舍得拿出来做道具?

这……

这是有多后悔,当初与我成了亲?

我这方思绪眨眼转过,身前的谢濯提着剑就向渚莲走去,但刚迈了一步,他又停下脚步来,回头看我。

他沉稳平静一如往常地说了四个字:“站到我身……”最后一个“后”字没说出来,他目光落到了我的咽喉处,一顿。

他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阴郁,周身杀气渐渐升腾,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濯,我有些怕……比起现在的谢濯,我更庆幸刚才面对的敌人是渚莲……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抬手摸了摸脖子,刚才被剑尖挠过的脖子在触碰下有些轻微的灼痛感……

我迷惑,谢濯这眼神难道是在看我的伤?就这么点皮都没破的伤?

“剑尖挠的……”我解释,刚要把手放下,谢濯就又开口了:“手怎么了?”

我又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一眼:“哦,被他把剑打飞的时候震破了点……”

我最后的“皮”字都没吐出来,对面的渚莲直接就炸了!

是的,在谢濯一抬手,我一眨眼的瞬间,那个让我恐惧的黑影就直接炸了……

我捂住嘴,以免自己显得太没见识,我选择不对谢濯的力量而惊呼。

没事没事,这种程度西王母也能做到……

我只有搬出我昆仑的主神才能找到一点平衡了……

然而黑气炸是炸了,那地上的阵法尚且残余零星,黑红相间的气息里,飘出来了一阵渚莲的冷笑:“这么着紧的人,却没告诉她,你雪狼妖族的身份吗?”

谢濯一挥衣袖,地上的阵法转眼化成齑粉,飘飘绕绕向天际消散而去,但渚莲的声音还是留在了昆仑微凉的空气之中……

那么清晰的“雪狼妖族”四个字。

我愣愣地看着谢濯的背影,有点不敢置信。

我是昆仑的仙人,他们北海大荒外的事情我不清楚,但雪狼妖族我却是在传闻中听说过的。

传闻说,他们是邪神的族裔,从来不言不语,他们走遍天下捕食各种仙妖,抽取魂力,但许多年前,有个雪狼妖疯了,他屠杀了全族的人,夺取了他们所有的魂力,他成了这世上唯一的雪狼妖,他也成了这世上,最接近邪神本体的存在。

如果谢濯真的是雪狼妖,那难怪……他要瞒我五百年。

但是……

“你是吗?”我问他。

我看着他,他站在昆仑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中。那身影孤寂,仿佛即将羽化而去,但他到底还是回过头来,目光沉静地回望我。

“我是。”

他真的是最后的那个雪狼妖。

我与他都在巍巍大山之间沉默。

谢濯没有给我更多的解释,他转身走向我,手指在我咽喉处轻轻抚了一下,一丝凉意掠过,本就不大的皮外伤一下便没了。手上虎口的伤他也用术法一掠而过,帮我止了血。

我任由他动作,然后开口:“那我也不怕你。”

谢濯身体微微一顿,抬头看我。

我触到他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心疼起他来。

谢濯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没数吗?说他冷漠我信,说他心狠我也信,但说他为了力量,屠杀全族的人,我是不信的,我和他生活了五百年,哪怕夫妻没好好做,但也是朝夕相处过的。

我看着谢濯,嘴角动了动,那句“我不信传闻,只信你”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调侃:“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该找你拿盘古斧那还得找你拿。我是不会怕你的。”

此言一出,谢濯目光垂了下去。

我也转开了目光,很多话,我甚至可以对谢玄青说,但我不能对谢濯说了。

我是亲手剪断姻缘线的人,他是连那么重要的石头都可以拿出来做局毁姻缘的人。

我们之间不是初相逢,不是见故人,我们是将别离。

我们做的是一场告别的局,别说宽慰,就连所有的温柔,都要点到为止、进退有据……

我抬头看向远方:“不用治了,我的伤都会自己好的。”我说着,努力压下心里这一星半点的愁绪,但在看到远方那个由远及近往这边靠拢的另外一个黑色身影时,我的惆怅就瞬间消退了。

谢濯正说着:“石头在你身上他还会来,给……”

我反手就将毫无防备的谢濯从山头上推了下去。

然后我立即对远方大喊:“谢玄青!你别过来!”这句话断在这儿太奇怪了,于是我又加了一句:“等我来找你!”

说完,我迈步往谢玄青的方向走去,离开前,我扭过头,用气音对已经看不见身影的谢濯说了一句:“躲远点!”

可见,在危急关头,别说谢濯是唯一的雪狼妖了,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本人,我也是真的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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