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完结篇第十一章 生死一线(2 / 2)

骗人。

这么痛,怎么会不煎熬?

每天夜里这么挣扎,怎么会不煎熬?

面对我的不解和质问,他什么都不能说,怎么会不煎熬?

我不明白,时至今日,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不煎熬”。

但他在我剪断红线的那天夜里,却拿盘古斧劈开了时空,说要回到过去,说要弥补过错,说要杀了我。

情绪失控,形神颠魔。

不管他承不承认,我想,那一天晚上,他肯定是煎熬的……

我收紧抱在他脖子上的手。

我心想,相思树下,虽然月老的小童子告诉我,不要剪断红线,剪了就再也接不上了,但若能回到五百年后,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它接上。

“伏九夏,保持清醒。”谢濯许久未听到我说话,许是以为我疼晕过去了。

“我是清醒的。”我回答他。

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安心了,继续向前而行。

手上倏尔传来一阵刺痛,我定睛一看,原来那皮下凸起的黑色经脉似乎承载不了我身体里的邪祟之气,竟直接撑破我的皮肤,爆了出来。

邪祟之气从我的手背上流溢而出,似乎比整个不死城里面的邪祟之气还要浓厚。它飘散在空中,让不死城里面出现了异样的响动。

我用另一只手捂住被撑破的皮肤。

“谢濯。”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内城门,心想自己做了一辈子的仙人,御剑驰风不在话下,而现在却要受制于这地面,这么近的距离,却仿佛怎么也到不了。

“我们不和离的话,好像说晚了。”我看着身边四散的黑色气息,周遭空气里的躁动与声音越来越明显。或许是邪祟在跟着我们,又或许是城中的修行者准备斩杀我们。

“要不你放下我吧。”

我不想连累他。

“盘古斧还在你身上吧。”

这五百年,或许我已经足够折磨他了。

“或许你回到五百年之后还来得及。”

他一言不发,转手便将寒剑祭出。

脚步未停,在一个街角处,一个邪祟按捺不住扑上来的时候,他抬剑一斩,直接将那邪祟斩成一团黑气。

他没有回答,却已经回答。

我心中叹息,我知道,他也是个倔脾气。

谢濯背着我再次一跃,重新跳到了残垣断壁的顶上。

上了顶,我看见下方有无数人在小巷里面穿梭奔逃,一场恶战眼见要打响。

忽然,我们身后下方巷子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是我之前听到过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巷中果然有一玄甲将军提枪而来,还是那天夜里的人!

我心头一紧,想到那日他斩杀邪祟的模样,而今日我手上又流出那么多邪祟之气,在邪祟眼中,我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在这将军眼中,他若是个正经的修行者,必将我毙于枪下!

而在我看来,他的身法有没有谢濯厉害我拿不准,但肯定能打十个我这样的,若被此人缠上,必不能善了,谢濯还背着我,而人家可是被马背着的!

“放我下去。”我心想,谢濯背着我跑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如果放我下去,谢濯与这将军一战,或许还能博得生机……

我心中的想法还没有成熟,便见斜里一个浑身褴褛的人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了我与谢濯!

忽然,银光闪过,扑向我们的人直接被一杆银枪穿透,钉死在了一旁。

我错愕,转头看向身后,却见那玄甲将军纵身跃上房顶,拔出插在房顶上的银枪,往前疾步奔行数步,又翻身跃下,直接坐到了下面追随而来的战马背上。

动作一气呵成,清爽利落!

他与谢濯并行,只是谢濯在房顶上,而他骑着马奔跑在巷子里,路上遇到的看着隐约有些不对劲的人尽数毙命于他的枪下。

若此前我还有迷茫,那此刻,我是真的看明白了。

“他是真的在帮我们。”我问谢濯,“不是说不死城敌我难分,那这帮我们的是谁?”

谢濯终于看了一眼下面的玄甲将军。

他皱了皱眉:“不确定,可能是……不死城的主神。”

我呆住,这座不死城……还有主神的?!

“不死城的主神……会不会被邪祟之气所感染?”我问谢濯,“可以信他吗?”

“不能信。”谢濯说得很坚定,一如他从未停下的步伐,“不死城建立之初,因怕受邪祟之气的影响,北荒鹊山主神以命为祭,舍去己身,炼化魂力,成一缕灵识气息,类同邪祟之气,可入不同肉体,愿以另一途径,抵御邪祟。”

炼化自己……我看向下方的玄甲将军,心头震颤。

“为了不让邪祟之气感染自己,干脆舍去肉身……他变得和邪祟之气一样,可以掌控他人身体了吗?”

“他会寻找神志清明之人,助其抵御不死城中的邪祟气息,直至那人也被吞噬,沦为妖邪。”

“然后他再换一个人……”

我恍然想到了此前在不死城外看到的那扇巨大的门,门上题字“诛尽邪祟,不死不休”。

我以为只是一句誓言,没想到竟有他山主神为了奉行誓言而献上所有。

“那为何不能信……”

话没问完,我心里便已经明白了。

北荒鹊山的主神把自己也变成了一缕气息,他不会再受到邪祟之气的蛊惑,但他的气息进入谁的灵识、与谁一同并肩作战,无人知晓。

也可能是邪祟假扮他,也可能是……

现在与之共同作战的这个身体已经濒临崩溃……

所以谢濯说的是——“可能是不死城的主神”。

在这城中,没有信任。

“可他为什么帮我们?”

“来不及探究了。”

谢濯话音刚落,纵身一跃,落到前方的一块空地上。

而他刚刚落到地上,忽然旁边冲出一个面容癫狂的男子,他带着满满的杀气,大喊着直接冲我杀了过来!

谢濯抬剑一挡,“叮”的一声兵刃相接的脆响,紧接着传来的是一记银枪破空而来的声音!

在我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面前的男子直接被那记银枪穿胸而过,但是……

并非如之前那样,男子的身体里没有邪祟之气飘散出来。

他的身体里溅出了温热的血液,溅到了我的脸上、谢濯的脸上,还顺着我们的颈项滑进了衣裳里面。

真正的邪祟被斩杀之后,会化成邪祟之气飘散开来。

城中被误杀的修行者会流出温热的血液……

我瞪大双目,看着面前的男子倒在了地上。

他是来杀我的,他以为我是邪祟。

男子的胸口破了个大洞,不停地流出鲜血,他在地上抽搐着,然后双眼失去光芒,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过了今晚,他或许……也会被邪祟挂在外面的城墙上,成为邪祟对修行者的……

羞辱。

谢濯告诉过我不死城的情况,我也看见了巨墙之上的尸首,以及城墙下的白骨,但当一个真实的修行者为了除掉他以为的邪祟而被误杀时,我的心绪复杂难言。

他若在昆仑,或许是蒙蒙,或许是吴澄,或许是我手下的兵,或许是路边与我擦肩而过的人……

我咬紧牙,死死捂住手上破开我皮肉翻涌的邪祟气息。

谢濯一言不发,带着我继续向前奔进。

前面,不死城的内城墙越来越近,我转头看向身后的玄甲将军,他骑着马,停在了被银枪穿胸而过的男子面前。

他勒马,低头看着地上的男子,一人一马,在满是迷雾的城中静默而立,宛如哀悼,但不过片刻,他手握紧了银枪,提拉缰绳,再次打马而来。

我无法想象,如果他真的是不死城的主神,如果他信奉“诛尽邪祟,不死不休”的信条,那他此刻到底以什么样的心境面对自己对“战友”的误杀。

这不是第一次了吧,对他而言,或许也不是最后一次。

不死城中,只要邪祟难以分辨,对峙、误杀、猜忌就永远不会停止。

这不死城分明就是一座死城。

令人绝望。

心念至此,不过瞬间,我便看见自己颈项间再次升腾起了黑色的邪祟之气。

我知道,我颈项上的皮肤一定也跟手背一样,被身体里汹涌的邪祟之气冲破了。

“不要被挑动心绪。”谢濯依旧执着向前,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感觉到了,“伏九夏,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我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颈项,却只觉得浑身无力,甚至连身体上的痛觉都几乎消失了。

我再也抱不住谢濯的脖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谢濯一只手探到后背将我托住,将身体俯下,另一只手拉了拉腰间的绳子,将我与他绑得更紧,让我得以被他驮在背上。

但他这样的动作会让他行动受限,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此时,若是再有邪祟袭击,带着这样的我,谢濯的功法很难施展开来。

身后的追兵没有停下,甚至前方还有拦路的敌人。

前后受阻,进退两难。

而我逐渐模糊的眼睛却看见了前面的内城墙,城门尚完好,依旧紧闭,明明近在咫尺,可剩下的这段路,对我和谢濯来说,却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谢濯,”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谢濯耳边低语,“你还有灵力……放下我,自己走,别整‘我不要我不走’这一出,不值当。”

“我说了,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他还是不愿放下我。

身后,铺天盖地的邪祟之气越来越近,前方,拦路冲出来的人也已经清晰可见。

谢濯倏尔停住了脚步,他往身后看了一眼。

那骑着马的玄甲将军帮我们斩杀了几个冲得最快的邪祟,黑色气息在他周身飘散。似乎察觉到了谢濯的目光,他望了过来。

玄甲之中,头盔里面,似乎只有一片漆黑,我看不见他的脸,但谢濯似乎与他对上了眼神。

忽然,谢濯转身向那玄甲将军走去。

玄甲将军似乎也明了他的意图,银枪横扫,逼退紧紧贴住他的邪祟,骑着马飞快地奔向我们。

我看出了谢濯的意图,咬牙开口:“万一……”

“赌一把。”

谢濯带着这样的我是绝不可能突围的,但若能借玄甲将军的马匹一用,或许我们还能抵达内城门。

在入城前,谢濯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相信城中的人,但及至此刻,为了我,他却说……赌一把。

若这玄甲将军是个邪祟,但凡他在谋划这一刻……我和这样的谢濯,在如此前后夹击的情况下,便再无生机。

我无力地趴在谢濯的背上,任由他背着我前行。

其实,他本可以不冒这个险的,他完全可以自己走。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让谢濯权衡,得劝他走,有一线生机总好过双双赴死。

但在他坚定地带着我走向未知的选择之时,不知为何,我却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好像他在用行动告诉我,不管前面是什么修罗炼狱,他都会随我一同踏破。

很奇怪,在邪祟叫嚣、黑气升腾的一瞬间,我贴着谢濯,仿佛听到了一个安静又温和的声音,这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吟诵着一句话——

愿许良人,执手同行,朝朝暮暮,白首不离。

我想了很久,想起了五百年前,红烛光里,谢濯与我相对而坐,我们握着对方的手,轻声诉说着这句誓言。

只是后来时间太久,我几乎要将这句誓言忘记了……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收拢指尖,在他后背抓住他的衣裳。

谢濯面前,黑色的马裹挟着风飞驰而来,我看着面前手持银枪的玄甲将军,像是看着一个审判长。只是我的心绪已然平静。

我与谢濯暴露于银枪之下。

在迷雾细微的光芒之中,高头大马之上的玄甲将军犹如一个神魔难辨的塑像。

我依旧看不见他盔甲之中的面容,只看见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银枪。

我睁大双目,画面在我眼中变得又慢又长,而在现实里,却只听“唰”的一声,银枪擦过我与谢濯身边,插入地里,玄甲将军翻身下马,却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下去的。

他没有杀我们。

他将马给了我与谢濯。

谢濯背着我,再无丝毫犹豫,直接利落地翻身上马。

“拿枪。”

我终于听到了玄甲将军的声音,低沉浑厚,犹似战鼓之声。

原来,他刚才将银枪扔到我与谢濯身边,是想让我们拿他的枪?

我转头看他,他却已经背过身去,直面追来的诸多邪祟。

我们拿了枪,那他用什么?

我心里刚这样想,骑在马背上的谢濯伸手便将插在地上的银枪拔了出来,转而将手里的剑直接扔向玄甲将军。

玄甲将军头也没回,凭借风声,一只手将谢濯扔去的剑握住,没有任何废话,他提剑上前,直接与身后追来的邪祟战斗起来。

谢濯也没有丝毫耽搁,他把我圈在怀里,手握银枪,打马向前,朝前方的城门奔袭而去。

两人交会不过片刻,赠予坐骑,交换武器,默契得让我感觉他们过去似乎一起并肩作战过不止一次……

但没有给我询问的时间,我也没有询问的力气,我在马背上颠簸着,被带着继续向前。

前方,不停有拦路的“人”冲出来,我无法简单称呼他们为邪祟,因为……我根本分不清他们是什么。

谢濯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的银枪,近前者皆被斩于枪下,他没有一丝怜悯和犹豫。

我模糊的眼睛已经很难分辨眼前被杀的“人”身上溅出来的是黑气还是鲜血。

无论如何,有了大黑马,我们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

内城墙越来越近,大门越来越清晰,相比外面已经破损的外城墙,内城墙显得过于崭新,门也没有丝毫破败,它依旧似大山一样巍峨,巨大的阴影给我带来沉重的压抑感。

我们越靠近内城门,追来的邪祟便越是疯狂,嘶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在我已经对周围的厮杀与惨叫声感到习惯的时候,忽然,谢濯打马一跃,似乎跳过了一座小小的桥,我周围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只有身下一直平静安定的大黑马不安地呼吸的声音。

我努力转过头,看见我们已经跨过了一座小小的木桥,桥下有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环绕着内城墙。小河本应该起到阻拦作用,却因为干涸而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

这是……城内的……护城河?

我心觉奇怪,但更奇怪的是……

“谢濯……”我看见身后所有躁动的邪祟都诡异地停在了小桥的那边。他们瞪着眼、张着嘴,没有发出声音,但正是因为没有声音,此刻的安静却更加惊悚。“他们在怕什么?”

他们追了我们一路,总不可能是怕我和谢濯吧?

他们为什么不敢靠近内城墙?

谢濯没有回答我,反而拉着我下了马。

他一只手将我抱住紧紧扣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把银枪穿到了破旧的马鞍上。

他拍了拍马脖子。“物归原主。”

大黑马一声嘶鸣,转头便飞速奔去,一路上,马蹄踏飞所有靠近它的人,渐渐地,它的身影消失在了不死城内的迷雾之中。

谢濯目光清冷,看了眼城中诡异地停下脚步的邪祟们,随后带着我转身向前。

“它送我们这一程已经够了,出了城,它就回不去了。”谢濯一边走向巨大的紧闭的内城城门,一边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他们害怕内城墙里圈禁的东西。”

我不解。

只见谢濯抬起了手,他掌中灵气涌动,自从来到不死城,这是他第一次动用灵力。

在他掌心灵力的催动下,我看见谢濯衣裳里一直贴身戴着的那块石头飘了出来。

石头上泛起幽蓝的光芒,宛如月色流转。

内城墙紧闭的城门缝隙里也倏尔亮起了同样的光芒,只听“咔”的一声,城门震颤,在轰隆巨响之中,微微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里传来了风声,雪花被狂风卷着飘入城内。

在感受到外面的寒风之后,身后的邪祟瞬间如鸟兽散,我与谢濯身后再无追兵。

谢濯收了掌中灵力,颈项上的石头也落了下去。

他迈步向前。

城门太大,只打开一条缝隙,便足以容纳我与谢濯走过。

城门厚重,走过罅隙,天光被短暂地遮蔽,黑暗宛如一条水帘,洗涤过我与谢濯周身。

待出了城门,身后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巨大的城门紧紧关上。

面前是仿佛永不休止的风雪。风雪里,隐有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传来。

我向前一看,不由得胆寒。

面前,一个通体漆黑、浑身疯狂散发黑气的“人”正在啃食另外一个“人”。他已经咬破对方的皮肉,牙齿在骨头上不停地啃。

且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风雪之中,无数的“人”在互相撕咬,他们在吃掉对方时,身后可能也挂了好几个正在啃食他们骨肉的“人”。

“咯吱咯吱”的声音让我感觉仿佛踏入了无间地狱。

“他们……”

“伥鬼。”

谢濯回答我。

我只在昆仑的书上见过这两个字,据说是邪神消失后,世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的邪物。他们是完全被邪祟之气吞噬的、不能再称为人的东西。

不死城圈住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伥鬼们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他们纷纷停下动作,慢慢转过头来,他们的眼睛在眼眶里乱转,有的伥鬼脸上长满了眼睛,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与谢濯。

他们磨着牙,那声音听得我心里直发毛,有伥鬼迈出了一步,在他身后,无数的伥鬼跟着迈步向前,冲我与谢濯走来。

离开了不死城,前方则是数不清的伥鬼大军。

“谢濯……”我吊着最后一口气,苦笑,“你到底是带我求生还是求死?”

谢濯没有回答,他周身蓄积着灵力。

我知道,他说的该使用灵力的重要时刻终于来了。

伥鬼的脚步越来越快,他们有的从地上爬行而来,有的从空中扑向我们!对他们来说,可能太久未见新鲜的血肉,一时之间,无数伥鬼宛如阴云,铺天盖地而来。

而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更加无法控制体内翻涌的气息,我的皮肤开始不停地破裂,黑色的邪祟之气飘散出去,犹如丝带在空中飞舞,仿佛要迎接这汹涌而来的伥鬼大军。

转瞬间,伥鬼扑到我与谢濯身前,地面、空中无一不充满杀机。

此时,谢濯周身光芒弹出,形成一个淡淡的蓝色结界,那结界呈圆形将我们包裹其中。

我仰头看他,只听到一个轻轻的“定”字。

光芒犹如晨钟,涤荡而出,一时之间,伥鬼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不过眨眼,面前所有的伥鬼都化作黑色之气飘散开去。

我愣了愣神。

啊……就这?

传说中的伥鬼死得是不是太容易了一些?还是谢濯的力量太可怕?

我仰头看向谢濯:“你的灵力……”

“够。”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带着我御风而行。像是已经精确地计算过路线,他笔直向前,没有任何迂回。

风雪在我们身边飘过,我周身留下的邪祟之气在空中飘成蜿蜒的丝带。下方,伥鬼们仰头看向空中,在我们身后形成长长的追逐队伍,但在谢濯御风前行的路上,他们都被远远甩下,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周遭的风雪渐停,前方出现了一片森林。就在我们越来越靠近森林时,莫说地上的伥鬼,就连空中的邪祟之气也不见了。及至森林边缘,空中气息陡变,圣洁得堪比西王母所住的殿宇。

即便在昆仑,我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干净的气息。

森林静谧,林间树干似冰,树叶似雪,是一片纯白的森林……

这片森林,我在梦里见过,是雪狼一族的故乡,在这里,雪狼族族长召回了邪神灵魄,强行令谢濯母亲诞下了谢濯。

邪神将他当作容纳自己的躯壳。

族人将他当作邪神的恶果。

他的母亲视他为污浊之子。

我看着谢濯,他面容坚毅,似乎周围的环境没有勾起他对过去的任何回忆,他没有不适,只是坚定地向他的目标而去。

穿过森林,行至一片似乎永远都结着冰的湖面。谢濯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将我放到了冰面上。

估计我身上的皮肤已经没有好的地方了,圣洁的森林里,只有我身上还在散发着邪祟之气,只是这些气息飘到空中便被撕碎了。

如今停了下来,我才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衰竭。邪祟之气好像将我的五脏六腑吞噬了一样,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想,或许还是晚了一点吧。哪怕谢濯有通天的本事,大概也救不了我了。

及至临近死亡的这一刻,我张了张嘴,颤抖着,沙哑着告诉谢濯:“你得在墓碑上写亡妻……伏九夏。”

是亡妻,不是前妻。

到最后,我想强调的只有这件事。

说和离是我错了,剪红线我也后悔了。

谢濯半跪在我身边,自打将我放下后,他的手指便开始在我身边画着什么。

此时,听到我这句话,他手上动作一顿,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然后他站起身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闭上眼睛之前,似乎迷迷糊糊地看他掏出了一把斧子。

斧子破旧,上面有裂纹,但我还是认出了,那便是盘古斧。

谢濯……又要劈开时空了吗?

我来不及看到后面的事情,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

世界陷入了死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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