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凝视,一时无言。
张冲噙着不知深浅的微笑,而他身后则是几个怒目圆瞪的部曲,兄弟。
毕竟方才陈策的轻视之言,众人听在耳中,颇尔刺耳。
“你就是张冲?”
出乎意外,陈策并未说话,反而是身旁的焦骏,率先打破尴尬。
“如假包换。”
焦骏走近两阶,与张冲不足半步,眼光上下掠过,仔细地打量着张冲。
他的个头较矮,只过了张冲肩膀,仰着头观望的模样,略显滑稽。
张冲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收着下巴,往后退却半步。
焦骏负手淡笑,“又不是闺中的女子,怎得七尺男儿还怕人看两眼?”
“不怕女子看。”张冲玩味道,“就怕男人惦记。”
焦骏闻言,不以为意,兀自踱步道:“听闻你斩获了一百余级乌丸人的首级?”
“咳咳,纠正一下。是一百四十三级,不是一百余级。”
“尔一纨绔,尽是浮华之言!”
“首级于前日,经都尉衙署核查造册,焦兄这般说,可是质疑田都尉徇私舞弊?”
“哼,逞口舌之利!”
“如实而言!”
二人虽是头次见面,却像是八辈子的仇家般,言辞激烈,针尖对麦芒!
张冲对这个找茬的焦骏不感兴趣,他亦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大舅哥。
虽然这焦骏与自己大舅哥关系暧昧,但若谁上来便不给自己面子,那他张冲也委实不需要给他面子。
张冲绕过焦骏,走到陈策近前,“内兄近来可好?”
他也未曾想到昨夜才借陈家名义报仇,今日便遇上了陈家子弟,不过看这情形,这陈策并不知道这回事。
张冲第二次开口,陈策仍旧不还礼,只是打量这相貌俊朗,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的男子。
陈策久在临郡,对于张冲知之甚少,如今头次偶遇,很想从他身上寻出些许瑕疵。
但他看了许久,张冲不卑不亢,言语得体,让他抱憾而归。
陈策轻咳一声,淡淡道:“本司马已听闻,尔父亲白手起家,创下这番家业,倒是个人物。”
陈策言语刁钻,夸其父而略其子,不就是说虎父犬子么?
几个部曲听不出陈策的春秋之语,还以为夸奖自家少主,纷纷收敛怒容。
箭云却琢磨出别样味道,五指咯咯紧握。
张冲面不改色,笑道:“内兄看来对我颇有误会,无妨,这日久方才见人心。”
陈策摆手道:“这内兄之称还是过早了些,小妹尚未过门,尔还是称吾陈司马为好。”
焦骏见陈策不买账,饶有兴致地望着两人唇枪舌剑。
陈策有意疏远,张冲不以为意,笑道:“早闻陈司马经久战阵,想必帐中斩获首级没有一千亦有八百,在下不过区区砍了百余颗首级,定然是入不了司马法眼的。”
陈策闻言,面色一变,却未言语。
张冲揖道:“日后还需向陈司马多加讨教,这克敌制胜,席卷乌丸的妙招。”
张冲久在边塞,对幽州这些校尉,司马了如指掌。
乌丸人掠夺人口,不会犯傻到攻城劫掠,所以这些朝廷军马几乎很少与乌丸人打交道。
除非是朝廷下制诏,选兵点将出塞交战,这些校尉,别部司马才会领兵作战,否则他们是极少与乌丸人打交道。
如今黄巾之乱不过两三年,朝廷内乱尚未全功,更无出塞作战的制诏,这些人自然也闲暇下来。
而乌丸却趁机频频入塞,劫掠的都是豪强庄田,故而豪强为求自保与乌丸人多有冲突,倒成了作战第一线。
加之乌丸人狡猾,不肯吃亏,像自己这般一次性斩获一百多颗首级,已然是首屈一指。
堂堂朝廷野战军司马,斩获比不过一个纨绔,张冲虽是在求教,但明眼人都能觉察出其中的讽刺。
果不其然,陈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负气而去。
“欸,陈兄!”
焦骏紧忙跟上,上马前回眸望了张冲一眼,径直打马而去。
“不是冤家不举首,张冲,你这门亲事真乃水深火热。”田都尉笑而上前,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渔阳不大,你们采补珍玩,必然还会遇上。”
张冲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匹夫之怒,尚血溅三尺。好言以待不成,那就莫怪锋芒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