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龙羽白梨花树(2 / 2)

若是结丹途中有映照外物,借石攻玉之举,则结出的金丹被称之为外丹。如符修以本命金符为外丹,剑修则以不染剑心为外丹。

内丹外丹只有差别,而无高下之分。然而打造外丹者往往需要宗门秘传的结丹法门,以此达到“炼神返虚”的境界后才能化外物之形意入本我金丹之中。是故无论符修剑修,凝结外丹的修士大多出身大派或者是天赋异禀,前途往往更为光明。

至于结丹之中的最后一个境界“炼虚合道”,则是千年一见的怪胎奇才,妖孽神人才能窥见的领域。

修士们筑基结丹,炼化元婴。都不过是在锤炼本身,无以涉及大道。顶多有一些持有结丹法门的大宗弟子,可以用结丹法门在“炼神返虚”之中撇见三千大道无穷异景的一丝一毫。

而大多数修士都是在结成元婴之后,再用这金丹化成的第二元神“元婴”感悟天道,力求再进一步。然而九成九的修士终其一生都难以寻得机缘感悟渺茫天道,在茫茫天道之中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长生路,借此踏入寻道境。

而那些怪胎奇才,天之骄子们却在结丹之时就能“炼虚合道”,触碰天道根本。

元婴境到寻道境,这断绝世上无数修士登仙大道的天堑,在他们面前有如无形。

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赋更为卓绝的妖孽也并非不存在。

修士练气是为了锤炼经脉沟通形神,筑基是为了打造内府盛放金丹,结丹则是为了自主生发天元,炼化元婴,跨出九尘观进入山人观,最后以元婴沟通天道,一步踏上寻道境的长生桥。

有些人却天生经脉稳固通达,形神合一,他们无需练气。

有些人天生内府,灵脉神髓玉质,凡躯健壮完浑,他们无需筑基。

更有甚者,生下来不仅自辟内府,内府之中还正好盛放着一颗天赐的,经历了炼谷化精、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练虚合道五大境界的完美金丹——早在娘胎之中,他们就走完了大多结丹修士300寿数走不完的路。

而他们怀中金丹的成色与境界,还是无数结丹修士耗尽数百年,徒劳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们被称之为赐丹者。

对于赐丹者而言,成为尊位地仙,获得飞升此界的资格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们修道只需要不过百年,甚至七八十年就可登临地仙尊位。之后驻世千年的漫长岁月里,那些星光耀眼的名字,无一没有成为搅动五洲四海风云变化的大能领袖。

传说中真魔剑主宋维微是赐丹者,他天生带有一颗完满澄澈剑心,最终创下不思归剑诀,东祖神洲一洲剑道随他而起,也随他而落。

传说中诛仙大劫那一代的玄门正宗掌教葛洪也是赐丹者。还是婴儿的他被送到玄门正宗伯阳谷谷口时,内府之中就扑通跳动着一把太易琉璃打造的长生锁。

这位最为传奇的玄门正宗掌教最后被世人称为“千法皆通”,带领整个玄界力抗诛仙大劫。

反而这位玄门正宗掌教乃至整个玄界的宿敌,宋维微的头领——那位圣人却不是赐丹者。

圣人不仅算不上天赋异禀,世间甚至相传圣人经脉生得怪异无比,早年得以练气修道已是勉强而为。

却不想他最终不仅地仙得成,而且为符箓一脉开天辟地。手握诛仙印的圣人化为魔主,一人力战百位飞升地仙。最终在后世苍生眼中变为了和道祖一样的角色。

“三观九境,二位居然只是结丹。”坐在梨花树下凉亭之中的女帝凉氏继续说着,言语间带着调笑与嘲讽。“天师府与三阀如此瞧不起寡人?”

薛佑感到离愕然,这女人是怎么看出自己二人的修为的。

言语间,女帝站起走到亭子边,薛召二人此时也到了亭外,得以看清亭子内二人的相貌。

女帝凉氏并未梳妆,比薛佑离想的矮小一些,藏在大离正统的绯色宫装里的身形清瘦。

她披散着一段锦绸一样黑发,五官稍显淡薄,面容清雅。眉眼间清丽无双而又显得有一丝疲倦孤苦——就如同她的嗓音一样,动听又寒冷。

如此白描一样温婉柔和上半张脸,按理说放在任何一位名门望族之中的“贤妻良母”身上都显得毫不违和。偏偏女帝眉眼以下是一只英气十足的鼻,皓齿薄唇,还有极具轮廓的下颏和锐利的,似笑非笑的嘴角弧度——那股尊贵而厚重的霸气从嘴角间流露而出,让你豁然想起她是这里的主宰,也是大离王朝的主宰。

她曾经以血腥手段清洗政敌,带领百官治退洪旱,压服大离正统王家刘氏,大开帝都城门救济难民,惩治天下官员。

而不是在家中相夫教子。

属于女子的柔美绝色,属于王者的霸气冷血,就这样毫无违和的聚集在这张脸上。你无法从这张脸上读出除开美丽与尊贵之外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年龄。

甚至她执书卷而立的风度,都像是某位大儒站在你面前侃侃而谈平家治国齐天下一样。

这样的美丽,确实有如妖术,可以蛊惑先王为后宫之首,再夺取龙椅称天下一帝。

奇怪的是,薛佑离却从她的相貌上感到一丝熟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熟悉。

女帝背后的男人,却也穿着与她同样的绛色衮服———这在历朝历代是无法想象的逆天之举。这人年纪大概30左右,眉目相貌与女帝有一丝相似。但是他却双眼无神,头面歪斜,嘴角正缓缓流下一丝口涎。

女帝似乎有察觉,转身掏出手帕为穿着龙袍的痴呆男子拭去涎水。

像一位母亲一样。

薛佑离明白过来,这位男子是刘贺,本来已经登上皇位,却在刺北案里落得痴呆,最终让位于母的刘贺。

但是薛佑离想不明白,倒谢案已有百年,刺北案也过去了几十年,凉氏与刘贺却丝毫不见老态。

看来凉氏确实非仙非凡,但是似乎也不为妖族。世间神异之物数不清道不尽,远远不是仙凡妖三分可以阐清的。

那么女帝和她的痴呆儿子,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呢?

为儿子清洁完嘴角的凉氏转身,露出一副带着歉意的笑容,仿佛在说让二位见笑了。

随后她看向正在摘下兜帽的召陵容“这位妹妹好俊的一头雪发,咦?莫非妹妹是赵氏龙族?”

平日里刁蛮狠戾的召陵容被这位女帝的美丽和风度所摄,艰难的点了点头。女帝又露出一幅雍容华贵的微笑看向薛佑离,她似乎才发现薛佑离面上的伤疤,开口问道。

“小哥害了这么个伤疤还如此俊俏,想来是那个人的弟子了。”薛武提过女帝和剑北城主关系匪浅,却不想她还知道薛佑离和剑北城主间这段隐秘的师徒关系。

薛佑离倒是把勉强持住了,回以微笑,微微点头。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和召陵容都在话语和气势上被凉氏压倒拿捏了,薛佑离艰难的在脑海中搜寻薛武的忠告与此来的目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这么说来两位都不是一般的结丹修士,寡人方才倒是冤枉二位了。但是还不够。。。哦?还有客人?那正好。”女帝好似发现了什么似的,随手掂起一瓣梨花,素手轻抬下梨花居然翩翩起舞,违和却又优美地飞离了梨宫高墙,向香雪山下飞去。

薛佑离和召陵容对视一眼,难掩双方神色之中惊讶。他们怎么记得,薛武说过凉氏稳坐帝位是由于剑北城主给她做过担保,她不再使用法术呢?”

“别担心,不算是道法,寡人猜二位也并未感受到天元流转吧”凉氏见二人神色笑到,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确实没有感受到道法施展带来的天元波动。“寡人在这梨花树下乘凉百年,早已与这神树通了灵性,方才不过是拜托我这位老朋友给那个老厨子传句话罢了。二位请坐吧”凉氏指了指凉亭内桌边的四张空椅子。

召陵容还在僵硬的站在女帝的注视里,薛佑离扯了扯她的黑袍,带着她落座在中间相连的两张椅子上。

“感情真好。”女帝掩面笑到。召陵容坐得又直了一些,伸出手来狠狠戳了薛佑离一下。

女帝也缓缓坐下,拿起手上的书继续聚精会神的读起来。

那枚被女帝信手拂起的梨花,则飘下香雪山,一直来到梨花禁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