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玄脊左肩同时硬生生接下一支长箭使得他发出闷哼,他侧身右臂发力,将愣住的布音巴推出,使其倒退了两步,玄脊掰断箭尾利落地一掌推出长箭,目光甚至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飞速离开。
布音巴忽地转身,持弓而立的塔拉善护卫神色古怪,看向布音巴的眼神似乎并未掩饰自己的目的,刚才若非玄脊插手,那一箭,本可以贯穿两人。
“混账东西,你敢对哲布用箭?”跟随布音巴的带武者看出了对方的意图顿时调转矛头。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族长与你等族人已经不容继续耽搁下去,我只是在尽自己身为安乌勒一族的本分,所有人都将会为了我等一族的生存抱着随时牺牲的意志而活,不是吗?”护卫一脸凛然地神色看向布音巴。
幸而因为对方这一箭,仿佛提醒了布音巴,让他原本焦躁发热的脑袋神奇地冷静下来,布音巴面不改色地迎着护卫的眼神反而稍稍恢复如初,他看向乌恩:“你们带人跟上去,路上要万分小心……别忘了照顾其他不熟悉山林之人。”
乌恩顿了顿后点头:“是,哲布。”
布音巴在众人后迟一步继续跟进,当他前脚刚走,一直安静注视着这一切的小咩来此蹲下身拾起地上浸染玄脊血液的箭头,她转动手中的箭头,忽然见她张嘴,从舌头下取出一个小卷,她甩动后竟展开变成一张符纸,随即将符纸包裹住箭头后以手腕上的符绳绑住。
小咩举起右手双指于唇上,无声言语后附于符纸,轻轻用着指尖抚动:“寻!”字符落音,符纸就像鲜活的生命将箭头紧紧包裹,原本无字的符纸上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而那箭头也一瞬浮起,牵引着她手腕的符绳像指路一样拉着她前进。
安乌勒一族的人正朝着吉吉伊热山从未踏足的涂门那达地域行进,小咩的方向虽是相同但地势却是越发往下,直到来到一处断崖前的怪石前,她看着手腕上箭头一直冲着石头前进她走上前,手指慢慢抚摸着石头的表面,忽然,指头传来有规律的凹槽感,她凑近了顺着凹槽的方向用力按压,原本一块略显古怪的石头竟慢慢开启一扇足够一人通过的门扉。
“是这里了”小咩轻舔手指,手指传来她喜欢的盐晶石的味道。
当小咩顺利通过蜿蜒曲折的地下通道来到庞大的挞嘎德玛宫殿内,她缓缓转身环顾身边的一切,直到看见刻画着与朝南台上类似图腾的画作,她这才好似被吸引一般走上前。
“果然是你们搞的鬼”玄脊早一步回到了这里,当看见小咩时他终于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小咩僵硬地转身,看见玄脊时偏侧脑袋露出一时的惊讶,但转瞬即逝。
“你与祭司尧九灵,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我挞嘎德玛所在,究竟想要干什么?”
小咩双手自然垂落,面对此时戒备的玄脊她忽然活动双手发出关节脆弱的咔咔声,一双本就异于常人的手指很快从指头被紫蓝色覆盖,甚至如同枯枝一样伸展变长,如同死人一样的皮肤上,也赫然显现出骇人的爆裂纹路,一直蔓延到她稚幼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玄脊受伤的血腥味,让原本面无表情的她张嘴露出似鬼怪的獠牙。
玄脊见状一怔,捏紧了手中的兽齿斧:“看来祭司的喜恶,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身边的东西尽是些这种玩意儿。”
本就受伤的玄脊此时面对从未见过的对手,自然处于劣势,与小咩不过短短几招下来,他看着浑身上下被小咩双手抓破的地方脸色越发不好,就连额头上也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就连被伤及的皮肤也出现了与小咩皮肤上一样的纹路,看来她的手有毒。
听见小咩袭来的脚步声,此时只觉得身体沉重的玄脊几乎没有动弹,当小咩接近时他忽然抬手挥动手中的兽齿斧,在左肩再次被小咩手指贯穿一瞬,小咩的右前臂也飞出不远然后落地,小咩却没有一丝的知觉,看似小小的身躯却不费吹灰之力用左手抓起了成年男子将他抛出老远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玄脊喘息着艰难撑起身,他抬头看去,小咩被自己砍断的右臂竟然没有流血,甚至可以看出她的身体似乎是干枯的状态,然而此时玄脊却一脸不解和惊愕:“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咩垂眸看向身后,原本戴在头上的羊角帽掉落,露出了她头上那对于羊无疑的双角,她抬手摸了摸却自然的弯腰将帽子拾起抖了抖,淡漠开口:“将死之人,勿需知道。”
正当小咩打算继续之时,忽然从小咩扔掉的那支肩头的地方浮现出一张符纸,耳畔传来水滴滴落声,符纸上渐渐显露两行文字,一个人影一点点成形,最终塑造成为熟悉之人。
“他已经不重要了”尧九灵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确定完整无缺的同时环顾周遭的一切,面对挞嘎德玛她露出了满意又昕然的笑意,“真不愧是涂门那达一族,不,该唤你们为着生一族,不知是从何处发现了我等破绽的。”
玄脊震惊。
看见他的反应,尧九灵始终保持自然笑意:“果然如此,本来我在来此前对此还抱有怀疑,不过,身为司吾庸的祭司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自如得到想知道的一切历史资料,不管是关于冼勒大地上的东西,还是来自这之外的。”
“既然如此……”玄脊一开始对尧九灵的突然来访便有自己的戒备,所以从未答应她一窥自己族裔所保存历史的请求,“你为何还要执着于我等之物?”
尧九灵抬头深呼吸,感知这里曾经留下的一切历史味道,她微微侧身斜睨着身后的书架仿佛看穿了一切:“未知是畏惧的起源,无知是无畏的勇气,这在你们部落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世间容得下万物,可世人却会展示出自己超乎想象的狭隘来排斥一切,尤其是清醒者,最不被所容,你涂门那达就是例子之一。”
玄脊捏紧了手掌,身上的毒素开始扩散,他只能凭着自己最后的意识坚持,纵然明白她所说,但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所求,还未找到答案,但是在此,我相信,可以寻得蛛丝马迹”尧九灵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这座历史殿阁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挞嘎德玛,意喻,誓约守恒的故乡;故乡,是所有生灵都盼望归灵之地,我不知道你们渡海迁徙一族是否有这种想法,毕竟,与你们先祖而言,迁徙,或许才是你们真正的本能。”
“你……”玄脊似乎一点点知悉了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和所求,“你不是祭司?”
尧九灵侧身睨着他:“我当然是祭司,只是,这仅仅是一个身份罢了。”
说话间,宫殿中的莲池台内的风流晶发出激烈的反应,玄脊看去,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可悲又无知的一族”尧九灵轻笑,“贪婪,永远都是人心中最容易利用之物,你不这么认为吗?”
玄脊知道,安乌勒一族一定被地面上的风流晶所吸引,而贸然出手的后果会是什么他也预料到了,风流晶之间彼此都有感应,看莲池内的风流晶这般活跃他明白,上面的情况一定非常混乱。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玄脊”尧九灵一副理所当然的轻松口吻,“若是你们的先祖愿意将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公开存放在朝南台,让安乌勒一族谨记过去的教训,你们两大部落或许也不会再次重蹈覆辙。”
“分明是你一手策划的结果,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
尧九灵一点都不为所动,甚至轻佻地挑挑眉:“说来也是,毕竟,不管如何,我都会让事情的发展不会受到丝毫影响,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好在,一切都成了定局,那些也无关紧要了,说了这么多,你已然是强弩之末,与其这般痛苦,我倒是可以行祭司之职,为你解除痛苦。”
“可惜……”玄脊用力撑起身,双目幽怨中带着悲壮,“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尧九灵一愣,虽不知玄脊何意,但却本能使然翻转手掌一瞬两张符纸出现,她低声呢喃后朝着玄脊飞出。
符纸落在玄脊身上时,玄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兽齿斧朝着莲池扔去,巨大的冲力加上一族特制的兵器,将原本困在莲池的风流晶瞬间释放,如同洪水一般翻涌倾泻的风流晶落地,本就是用风流晶打造的这座宫殿下的风流晶被唤醒,从宫殿内的四处渗出,眼见着整座挞嘎德玛都被吞噬。
尧九灵没有料到,她转身跑向小咩抱住她后抽出定金锥用力往地上杵,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芒将两人包裹住很快陷入了风流晶形成的流沙漩涡中。
在朝南台前,从地下冒出的竹笋一样的东西越渐破土而出,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中,定金锥浮出土壤,一大一小两个人形显现。
尧九灵转身甩动祭司长服,她一脸不甘又隐忍的神色盯着涂门那达的方向:“没想到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竟然还有这般力量,可恶。”
小咩在最后时刻捡回了自己的手臂,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一面,她走上前来到尧九灵身边,未等开口她忽然挡在尧九灵身前抬手一挥将飞来的一张符纸打落,同时发出威吓的低吼声。
紧接着继续飞来的三张符纸却在接近小咩前忽然被烈焰化为灰烬,尧九灵抬手按住小咩的肩走上前,听见从林中传来的魂铃颤抖声她抬手收回地上的定金锥一瞬便朝着林中飞掷。
“打个招呼罢了,不必下手这么狠吧”林中响起略显轻浮的男子声音。
“大家心知肚明,何必用试探来寒暄”听见对方的声音,尧九灵脸上浮现出并不愉悦的神色。
延龄手里拿着定金锥这才现身走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粉末不由得抱怨道:“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山路又难走,还一地的讨厌虫子……”他抬头看向尧九灵后浅然一笑,“倒是在半路上看了一出好戏,有点意思。”
尧九灵看他的着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解:“你这是什么打扮?”
“啊?哦,毕竟是做祈祷使,还是得穿的稍微像样点”延龄倒是对自己的打扮挺满意的。
“祈祷使?什么头衔?”
“说起来跟祭司类似吧”延龄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却在快速打量周围的一切,“谁让我跟你这种优秀之人不同,我可没本事进入司吾庸,当然也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不过看起来,你倒是一点都没打算放弃自己的想法。”
尧九灵摊开手往自己身边一拉,将延龄手中的定金锥收回,却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眼前的延龄身上有片刻偏移:“你不也一样在追着那东西跑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听见她忽然改变的嗓音,延龄顿了顿连忙双手抬起摆了摆表示自己无害:“先声明,我到此不过是路过而已,绝对没有妨碍你的念头,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尧九灵可不太相信,“你若只是江湖骗子,我倒是可以放心相信。”
“真是的,你的戒心还是这么强”延龄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踱步偏头看向尧九灵身后的小咩,并不惊讶地伸手摸了摸下巴,“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可爱的赤子尸童,话说回来,这东西身上那股味儿你当真受得了?”
“这不关你什么事,既然是路过,此地没有义务招待你,看在一些情意上我就当做没看见,否则,我立即向司吾庸回禀你的事。”
“真是狠心的女人,这么快就下驱逐令了”延龄露出委屈的表情,“这么说的话,我带来的见面礼,似乎也没有作用了……”说着,延龄从衣服内取出一个卷轴摆了摆,目光落在朝南台中央的图腾上,“可惜了。”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