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清胸口只觉一凉,云沁寒的悲离剑从他的胸口捅了进去,宁可清低眸看了一眼,只是入体一寸,手下是留了情的。宁可清微微皱了皱眉继续视死如归。
云沁寒弃了剑,嘶吼着一拳击在宁可清脸侧的石壁上,宁可清的脸上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有血从云沁寒的指缝里流出时她的睫才颤了颤,转过脸来看着云沁寒出了声:“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解药。”宁可清稀里糊涂地被擒,直到夜不寐来审问时,宁可清才弄明白是金卉迟被人下了毒。
云沁寒突然伸手去扯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宁可清被蛇咬了一般向后猛地一缩,四肢的铁链哗啦啦作响:“不要——”她的眸子里闪着水光,不是水牢里的水,而是她的泪:“你可以杀了我,可以折磨我,但是不要揭下我的面具。否则我立刻咬舌自尽,解药也就断了线索。”
“为什么?”云沁寒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若是这样捅一剑,问几句就能得到答案,夜不寐恐怕早就拿到解药了。看着宁可清身上一道道血痕,想必夜不寐是用过私刑了。房里身上也都搜过了。他一时无计可施,拾起悲离剑,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水牢。
金卉迟经过了一天的挣扎哀嚎,在黄昏时陷入了昏迷,口鼻中不时有丝丝缕的血淌出来,渐渐地出气多,入气少了。云沁寒将他抱在怀里,像是整个人都空了。明萋萋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轻地啜泣着,耿大力焦虑地在房里走来走去,不时地抓一把被自己薅得炸起的头发。
夜无眠进来添了灯油,忧心忡忡地看着脸色灰败的云沁寒:“三堂主,你身体刚好些,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耿大力也附合着:“是啊,三弟,扎西大夫说过你若是劳累过度很有可能复发的。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大哥守着,不用担心啊。”耿大力说着来伸手来搀他,云沁寒将怀里的人紧了紧摇头:“不用了。我答应过他要跟他相守的,旧病复发也没什么。反正黄泉路远,忘川水寒,我断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夜不寐带着一身戾气和血气进来:“三堂主,宁可清要见您。”
云沁寒站在宁可清的面前,对他此刻的惨状不由侧目。夜不寐的手段着实狠了些,除了之前的鞭伤棍伤外,五道透骨钉深深嵌在宁可清的肩胛骨里。云沁寒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触手火热。“云沁寒……云沁寒……”宁可清嘴里喃喃地念着,似乎是在呓语。
“你要见我,可是愿意把解药交给我了?”云沁寒一出声,宁可清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看清楚眼前站的就是方才梦里人时眼里闪过喜色:“我突然想起来解药在谁手上了。你放我走,我就帮你把解药拿回来。”
云沁寒心中一动,随即冷静下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你连这张脸都是假的,我还能相信你什么?”宁可清声音沉静地说:“放走一个敌人可以再抓,但若是人死了可就再也无法复活了。要不要试全在你。”云沁寒的目光在宁可清的身上久久停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跟此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在原地踟蹰良久,终于下决心赌一把。可是他要怎么跟耿大力解释呢?就因为直觉上的信任?
云沁寒把悲离剑往宁可清面前一送:“我送你出去。”
“退后,都退后。否则我杀了他。”宁可清将悲离剑架在云沁寒的脖子上向金玉堂的大门外退去,虽然弓弩手和夜字白衣护卫将宁可清围住,却没有一人敢上前。
“放开他。”耿大力手提重剑怒视着宁可清。“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先杀了他。”宁可清语气冰冷,似乎真的随时会划破云沁寒的喉咙。耿大力气得浑身发抖:“放开我三弟。”却只敢怒吼不敢再上前。宁可清将云沁寒连人带剑向前一推,飞身掠走,却不是向门外而是向马厩方向。“追”夜不寐一声令下,众人向马厩追去。宁可清一剑斩断照夜的缰绳,“驾——”照夜腾空飞起,跃过围墙转眼跑得没影了。云沁寒心中奇怪:“照夜怎么会听她的?”
“三弟,以你现在的武功怎么会被她劫持呢?”云沁寒为了打消耿大力的疑虑,身子一软靠在他肩头:“大哥,我心绞痛犯了,扶着我。”耿大力赶紧将云沁寒扶起,疑心顿去。
宁可清的伤口不停地渗着血,洇湿了衣衫,滑落在尘土里,随着她的脚步留下一串鲜红,仿似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盛开的一丛丛,一簇簇的杜鹃花。她仿若未觉地拍了拍照夜脖子上柔顺飘逸的长毛:“谢谢你送我一程了。回去吧。”
照夜玉狮子恋恋不舍地蹭了蹭他的头。又三步一回头离去了。宁可清把残破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恢复了属于落梅那张棱角分明,雌雄莫辨的脸。
熬过了漫漫长夜,没有等来解药,倒是照夜自己回来了。云沁寒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就在云沁寒打定主意要跟金卉迟一起死之时夜不寐来报:“浮沉阁的简姑娘求见三堂主。”云沁寒刚想说不见,夜不寐补充了一句:“简姑娘说她有一滴相思泪的解药。她就在莺歌别馆等三堂主。”
云沁寒将金卉迟交给耿大力照顾,自己提了悲离剑向莺歌别馆去了。他最初看到简纤柔时,她弱质纤纤,又有“活观音”的美名,这一切都契合了他心中对完美女子的遐想。他是真的怦然心动了,但越是相处就越觉得不合,直到简纤柔真的拿刀捅了他,他一颗心冷到了冰点。尤其是连对他下药这种事她都能做出来,云沁寒对她就更加厌恶,一辈子都不想再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避之如蛇蝎了。若不是她声称自己有解药,云沁寒是绝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的。
莺歌别馆不像往常一般热闹,门口挂着“今日谢客”的牌子。云沁寒推门进去,偌大的正厅只有简纤柔一人。她一身粗布素衣坐在富丽堂皇的舞台上显得格格不入。她指下的琵琶声似有血勇之气,是一曲铿锵的破阵曲。在云沁寒走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她堪堪弹完最后一个音。
她缓缓抬起眸光,锁在云沁寒的脸上再也舍不得移开。云沁寒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避开她的视线:“你说你有一滴相思泪的解药,可是真的?”简纤柔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她虽算不上绝色,倒也容颜清丽。只是许久未见,云沁寒发现她丰腴了一些,脸上还细心地装扮过,笑起来的时候倒有几分明艳照人的意思。可是云沁寒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想要解药,他此时若是肯仔细多看一眼,就会发现简纤柔的这种丰腴更像是浮肿。
简纤柔站起身来走到云沁寒身前一步远,她想要去拉他的手,云沁寒躲了。简纤柔脸上瞬间有怒气一闪而过,随即换了张笑脸:“你当知道这个世上凡有所得,皆有所失。”云沁寒终于将简纤柔放入了视线里:“你想要我做什么?”简纤柔眸光冷了下来:“是你来向我求药,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姿态吧。”
“一滴相思泪是毒药与解药同时炼出,每一次炼出的都不相同。所以解药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