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微弱的星光从一个仅能通过一只老鼠的孔洞里挤了进来,云沁寒就是凭着这一点点的光判断出自己还活着,只是被抓了。他的手脚都被儿臂粗的铁链锁死了,周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血腥和铁锈的味道混在一起又夹杂了些的浓香,云沁寒被这股气味呛得咳个不停,胃里也翻江倒海地抽搐着。他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使不出一丝力气。拿铁链锁着还不算,还给他下药,这抓他的人该是有多忌惮他?
云沁寒的咳声惊动了外面的看守,铁棍在铁门上敲得震耳欲聋:“咳什么咳,吵死人了,起来吃饭了。”铁门上开出一个小口,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咚”一声扔下一碗浮着几片咸萝卜的就算菜的白饭然后脚步声远去了。云沁寒看也没看一眼,别说那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人吃的,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在这种臭气熏人的地方,他哪里能吃得下去?
云沁寒拖着冰冷沉重的铁链用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好让自己的呼吸能顺畅一些。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腰间的玉哨,手中捻着玉哨,胃里一阵抽痛。云沁寒突然想起在江宁府的那一夜他也是这么疼,只是那时有落梅背着他,陪着他,可是如今只有这冰冷的铁链作伴了。他心里想着落梅,不由得将玉哨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没有声音,也没有落梅了。他的背靠着冰冷的墙,坐在冰冷的地上,拖着冰冷的铁链心里也是冰冷的。他面前那碗饭,若是平时他根本无法下咽,但是此时他胃里的抽痛逼得他只能将就。云沁寒伸了伸手从碗里取了一勺饭塞进了嘴里,还好,虽然只有白饭,不过好在还算干净,而且尚有些余温。云沁寒胡乱吞了几口,胃里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些,但是他的身体更加乏力,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
端木义带着金卉迟一行人到了一处茅屋前,扣响门环。很快一个粗布麻衣,身材矮胖的妇人出来开了门,见是端木义,二话不说拿了大扫把就朝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端木义虽然没有武功,但身手却还算敏捷,一下子窜进了院子,边跑边喊:“大嫂稍安勿躁,有话好说。”妇人跑得急了边喘粗气边指着端木义大骂:“你个挨千刀的,我儿子自那日被你诓骗出去,至今未归,我不打你我谁去啊?”端木义一双贼眼瞪得溜圆:“你说什么?没回来?我明明给了他银子让他把人接回家住一阵子的。”
金卉迟:“端木义,现在是什么意思?我三弟到底被你弄哪里去了?”
妇人:“你个挨千刀的,赶快把儿子给我找回来,不然我跟你拼命。”
金卉迟:“端木义,你现在若不把我三弟交出来,我一定要你死无全尸。”
妇人:“挨千刀的,你找谁不好啊,干嘛找我儿子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端木义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你们剐了我也没用啊。咱们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把人找回来吗?”
叶沫尔冷冷地逼视着端木义:“云沁寒的武功当世少有,你为什么不直接放了他,而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端木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萧离给他用了很厉害的,没有解药别说武功,他连正常行走都困难。所以我想着先把他弄出来,再慢慢找解药的。今早我刚刚得了解药,你们就到了。”叶沫尔似看穿一切似的盯着端木义。端木义只觉胸中一股浊气上不来下不去,浑身都难受,半晌他终于开口说了实话:“千面公子稍安勿躁,我说,我说,那是我给萧离的,可我那个时候不是没收到简姑娘的传信吗?所以我担心你们会因为这个找我的麻烦,所以我打算扣着解药,让你们答应不追究了我再把解药拿出来。”
叶沫尔长长舒了一口气,此人的意志十分坚定,他运了十成功力的大梦心经才迫得他吐了真话。金卉迟一行离开的时候,那妇人犹扯着端木义不放,非要他赔儿子,哭一通,骂一通就是不松手。
云沁寒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困了几日,他总是无端地觉得困倦,昏昏沉沉地睡着,全身始终使不出力气。只是经常在朦胧中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只要你把流风回雪剑的剑法默出来,我就放你离开这里,否则你就是死了,臭了,烂了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云沁寒难得清醒的时候就看到身旁多了些笔墨纸砚。他只要不落笔就会一整天都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然后身体感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会有苦涩而熟悉的草药味灌进嘴里。
时之墨端着一碗药溜着墙根走,她已经尽力地避开所有人了,可无奈终是遇到了时冉碧和时慕紫。
“四姐,七姐”时之墨怯怯地打了个招呼就继续走。时冉碧本来没打算理她的,但无奈她手里端的那碗药实在难闻得很,惹得她荡秋千的心情都没有了:“九妹呀,你那贱命的娘还没断气呢?我说呀你不如别给她药吃,让她早死早超生,没准下辈子投胎长一副好心肠,就不用每天这么痛苦地挨日子了。”时之墨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时慕紫拉了拉冉碧的袖子,让她别说了。就算是亲姐妹,时慕紫也觉得冉碧这话不是一般的毒。
时冉碧看在慕紫的份上也不再留着时之墨让自己生气了,大发慈悲地放她走。时之墨如蒙大赦,快步离开。时冉碧突然想起昨天她还听到时之墨那个黑心肠的娘在跟街面上的屠娘子对骂呢,那中气可是足得很,她一时好奇就找了个借口支开时慕紫,尾随时之墨看她到底去哪里。
时之墨出了时家侧门,一路小心翼翼地拐了七八个路口,然后走进一处小院。时冉碧跟了上去,走到门外听到了时以白的声音:“你没被人发现吧?”时之墨连忙否认:“没,没,虽然遇到了四姐和七姐,不过她们也就是逞口舌之快,我没惹事,她们也没发现。”
“哼,就让她们先得意几日,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们都晨昏定省地来给娘叩首请安。让她们再也不敢随意欺凌我们姐妹。”时冉碧在门外无声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门里再无声响,时冉碧等了许久才又等到时以白送时之墨出来的声音:“他这几日病得颇重,怕是要撑不下去了,姐姐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吧,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