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惊梦 澹台惊梦(2 / 2)

就在赵叶秋离开的时候一只白鸽落在了院中,优雅地在落叶间走来走去。

“简门主的信鸽。”潘洪舟双眉紧锁向何信远看了一眼,何信远眼神凌厉地回看他一眼。潘洪舟立刻禁了声。一名小仆上前抓了鸽子正要拆鸽腿上的信笺,何信远心中焦急,脸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小四,拿过来。”那名叫小四的仆人听话地应了声“是。”便顺从地把连信带鸽子送到了何信远面前。何信远接过展开信笺,上面赫然写着:“半月前,寒儿在回春堂出现。现居柳溪村。”

何信远一脸带笑收了信笺面向潘舟但话却是说给小四听的:“是简门主问候师父。”又转过向小四说:“待会儿,告诉师父一声简门主来信问候他。”小四又应了声:“是。”但当他想要拿回信笺时,何信远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他一个小仆也不好上前索要只好作罢。

出了无归山庄,何信远便策马向柳溪村赶去。潘洪舟紧随其后:“师兄,若是师父找到云沁寒我们怎么办啊?他那天可是看到我们的。”

“那就让师父永远看不到他。”

“你真的要杀了他吗?他不过才八岁,还是个孩子。”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可是,可是简门主那里……”

“吁—”地一声,何信远突然勒停了马:“你先赶去柳溪村,我稍后与你会合。”不由潘洪舟分说,何信远便策马向无归庄去了。小四正在井边打水,突然全身一麻。“噗通”一声头朝下栽到了井里。没有挣扎,没有呼喊,就这样静静地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如丝秋雨织就绵密的雨帘,晶莹雨珠自屋檐滴落。草色被雨水洗得碧绿。耿大力呆呆地看着雨珠落下,一滴、两滴……火炉上煎着药,浓浓的药味充斥着整个小屋。云沁寒病了许久的身体渐渐有了些好转。只是从前那个活泼的少年变得沉郁了。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练功,而且一练就是一整天。

正在盘膝练功的云沁寒蓦地睁开眼:“有人来了。”脚步声隐藏在雨声中并不易查觉,但云沁寒几个月的苦练,使他的眼力和听力都增强了好几倍。的确是冲着他们来的。“一个人。”云沁寒低语,屋中人却都听到了。耿大力操了根抵门用的铁棍紧紧握在手里。耿长喜拿着柴刀。木屋的门被推开了。潘洪舟进来了,外面的雨下得并不大,但他身上的衣服却是湿透了,显然是在屋外犹豫了许久。他衣角上的水滴落在屋内的地面上迅速渗了下去。耿长喜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潘洪舟只是侧身一躲。在他离开门口的时候,乳娘拉着云沁寒和艳儿冲出门去了。耿大力也抢着根木棍砸向潘洪舟。潘洪舟一脚将他踢出门去。

“快跑,别回头——”耿大力像个皮球似地滚出去老远,耳边传来耿长喜的喊声。幸好乡间都是土路,又被雨水浸润,虽然一身泥泞却没有受什么伤。一骨碌爬起来便跑。他虽然有些憨,却从小最听这位堂叔的话。堂叔让他别回头,他就绝不会回头。

云沁寒跑出一段路转身回望,却只见耿大力一人跑来:“耿叔呢?”耿大力摇头,云沁寒转身就往回跑:“你干什么去?”云沁寒挣脱乳娘的手:“我要回去救耿叔,那个人会杀了他的。”阿彩追上他横身拦住他的去路:“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耿大力也跟了过来:“你打得过那个人吗?如果你打得过他,我就陪你一起回去。”云沁寒被他这一句憨直的话问到了痛处,他紧咬着牙关却忍不住落下的眼泪:“我们快走吧,不能让耿叔白死。”

耿长喜的喉头汩汩地冒着鲜血,一双眼睁得老大死死盯着潘洪舟。像是要拉着他一起离开这个尘世。“我不想杀你的,是你自己不跑,别怪我,别怪我……”潘洪舟这样安慰着耿长喜也安慰着自己。伸手抚平了耿长喜瞪着的双眼。

狂风嘶吼着,如咆哮的野兽。漫天飞舞的雪花被狂风卷着在天地间翻滚着白色的浪涛。耿大力和燕儿躲在破庙的墙角里睡得香甜。云沁寒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都吵不醒他们。

三年来,他们跟着乳娘和云沁寒四处艰难地讨生活,有时间睡个香甜的觉,做个丰衣足食的梦确是件奢侈的事情。云沁寒的病总是反反复复,吃上药的时候就好一些,药停了没几天就又会复发。他们虽然拼尽全力却只是勉强饿不死,而天下的大夫也不是都会把脖子伸出来让乳娘把柴刀架上去的,所以云沁寒的病只能一拖再拖。

冷风挟着雪浪冲进破庙,乳娘用自己的身体为云沁寒挡着寒风:“寒儿,再喝口水吧。”乳娘阿彩从火上取下破茶壶倒在一只残破的钵里送到云沁寒嘴边。云沁寒喝了两口,咳嗽稍止住了些就倚在乳娘怀里:“对不起,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阿彩将云沁寒搂得紧了些:“别说话了,趁着不咳的时候赶紧睡一会儿吧。”云沁寒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将头依偎在乳娘温暖的怀里。许久乳娘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了。云沁寒将自己身上的毯子轻轻地盖在了乳娘的身上:“我的病好不了了。再这么下去,只能是拖着大家陪我一起死。对不起,我走了,希望你们可以过得好一些。”他轻轻地起身看了一眼耿大力和艳儿,两人依旧沉沉地睡着。云沁寒笑了笑,瘦弱的身影踉跄着消失在无边的风雪中。

“咳……咳咳……”云沁寒一路走一路咳,伴着他的喘息声胸腔里不停地传出鸣音。他咳得喘不过来气,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去,每呼吸一次就得耗尽他全身的力气。他回头看看,破庙已不在他的视线里了,乳娘应该找不到了。他无声地笑了笑。

他如今没有亲人没有家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身的病。看着乳娘为了给他赚药钱大冬天去给人洗衣服,洗出两手的冻疮;看着耿大力给人当苦力经常踩着两脚血泡,扛着一身的青紫还要继续去赚钱;看着艳儿为了让他吃好一点竟跑去做扒手……他的心就像被油煎火烹一般,他觉得自己除了拖累别人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离开,如今他终于成功了。云沁寒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要离他们远一些,再远一些……

雪下了整整一夜。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风停了,雪依旧零星地飘着。小镇上的人们都裹着厚厚的棉衣来来往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