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当金络脑 快走踏清秋(1 / 2)

徐飞道:“阁下既要自甘堕落,自愿领死,那我便成全你。”“呼”地一声亮出手上的铜鞭。刘温急道:“师兄,杀,杀,杀他还要你出手吗?让我来吧!”徐飞道:“也好。你可要小心。”

刘温怒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提起流星胆向紫衣人甩去。刘温身材魁梧,这流星胆似有百余斤重,在他手上呼呼生风,可他却并不吃力。紫衣人待他来至身前,身子忽地一缩,翩然避开。空隙中又刺出一剑,刘温反应迅速,那流星胆自地上弹起,把长剑格开去。紫衣人力气不济,长剑被荡开,插入了旁边的树木中。刘温招数丝毫不缓,运起利胆扫来,紫衣人见势危急,把剑一撩,长剑犹如青蛇脱困,蜿蜒盘旋。眼见蒺藜胆落下,紫衣人“唰唰唰”三剑,刺他手腕。刘温“阿也”一声,手腕翻了三圈,收回了流星胆。紫衣人疾刺刘温要害,剑招凌厉辛辣,刘温转攻为守,手中的流星胆也变成了一对短柄锤。

紫衣人越攻越紧,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刘温只觉寒气森森,险象环生。他生性急躁,此刻越斗越气,陡起杀心。手腕一松,那流星蒺藜胆犹如蛟龙出海,劈砍而去。紫衣人失了攻势,更不敢松懈,深吸一口气,以守为攻,两人愈发难分难解。

刘病已看着场上银光迸射,竟也被迫得喘不过气来。他从前只在郭征卿那里得知江湖之事,这次出来游历不想多次亲眼目睹武林人士相斗,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朱安世当年与天玄门第一弟子盛忈齐名,也会被暗算入狱,遭受超人的痛苦他阿母在他眼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也会遇上那个铁甲怪人这样难缠的对手徐飞乃楚墨派的四大弟子之一,亦不免遭遇偷盗和他口中所说的那个黑衣人。如此,自己即便有朱安世传授的绝世武功,也要时时提防,处处小心。再看场中,两人的攻守之势忽变,紫衣人利剑频刺,青芒纷飞。他虽然身材瘦削,但比刘温多了一丝灵活,手上的软剑更加富于变化。刘温看似稳居上风,但他颇为冒进,几次置后路于不顾,多陷身危险之中。过分急躁让他忘记调息匀气,这在武学中是大忌。紫衣人倒是凝神静气,潜心贯注,招招不露破绽。他似乎早已从对敌中适应对方招式,因而由一开始的带守带攻转为一路猛攻。

刘温既被压迫,早失去了理智。他大汗如豆,在紫衣人的团团青光飞舞盘空之中迷得晕头目眩。紫衣人剑招辛辣却又极为飘逸,指左打右,点东转西,刘温步法已失,两人斗了百余招后,只听紫衣人喝声:“着!”嗤的一剑,刘温右臂被他刺中,一声惨叫,手中的流星胆亦抛开了。

刘温毕竟血性,他撕开身上衣服,粗略包扎了一下,又拾起地上的流星胆,正欲再斗,一个身影落在了他身前,冷冷说道:“师弟退下!”刘温忿忿地道:“师兄!让我再跟他过几招!”徐飞道:“胜败已分,你还要再上去丢人吗?你心神不定,方寸大乱,下去反省罢!”刘温手臂生疼,方冷静了些,自觉羞愧,悻悻退下。

紫衣人笑道:“徐兄怕要让你失望了。”徐飞不明所以,问道:“此话怎讲?”紫衣人道:“你提防我的帮手,可是却连我也斗不过。”徐飞冷笑道:“刘温技不如你,日后更自要多加勤奋。不过,你胜了刘温,未必能胜徐某。虽然我再出手,是以多欺少,不过我已多次好言相劝……”话未说完,紫衣人笑脸忽地一凝,挺剑疾刺。徐飞笑道:“你的剑招的确精妙,不过还未学到家!”他在笑言之中,铜鞭一格,倏地荡开软剑。凝眉竖目,方才挺立的身姿霎忽一变,手上的铜鞭戳扫劈砸,势沉力稳,紫衣人手中的剑犹如毒蛇变皮绳,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后退。

刘病已心内大喜:“人们常说‘鞭震四海徐长风,剑掌八荒杜少衡’果然名不虚立。今日能看到徐大侠出手,真不虚此行了。不知这紫衣人能抵挡几招?”他正想间,徐飞已稳居上风,鞭鞭稳发重击,紫衣人软剑无力,左右支绌,难以招架,边守边退。徐飞看出他的心思,哪里肯放他走?他使出“八鞭摄元功”,将全身内劲运于铜鞭之上,只要紫衣人的软剑触及铜鞭,便会被一股强大的粘力吸了过去,无法施展。果然紫衣人软剑咻咻削去时,徐飞铜鞭一格,他的剑锋便被震歪。接下来紫衣人剑招凌乱,软剑锋芒乱窜,不再听他使唤。他退不能退,进不能进,不用多久,便会内力耗尽,到时必无还手之力,陷于绝境之中。

徐飞笑道:“阁下快快请你朋友出面吧!你斗不过我的。”说话之际,招式丝毫不缓。紫衣人答道:“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你就是杀了我,也是没有。”徐飞见他还在嘴硬,知道如果不严逼紧迫,他是不会服气的。当下不再留情,脚步开合,横扫直劈,招数虽缓,劲力反更添了几倍。紫衣人方才已经消耗太多内力,知道再和徐飞硬碰硬是必败无疑,他一向心高气傲,学了几年武艺,便视那些人人称赞的武林高手为无物,这时心中始知自负过深,暗暗叫苦:“我怎地骄傲自满,把这些人都看扁了。师父常常叫我谦卑虚心,我却从来不听。今日活该死在这里。”他分神思量,只盼真有个人能来救他一命,自己对敌招式早无次序。对方斜劈,他却直刺对方横封,他亦横削。徐飞见他破绽百出,看准时机,待他一剑直送而来,喝道:“去罢!”斜斜砸下,正中紫衣人的手腕。又是左右双鞭,打他胸口。紫衣人忍痛提剑格挡,徐飞内外兼施,哪里挡得住?紫衣人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后退。

这声惨叫,倒令三人大感意外。紫衣人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娇细,不似男人。徐飞道:“怎么会?”上前扯开紫衣人的面罩,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眼前这个紫衣素裳,和他们对峙良久的居然是个女流之辈,原来她之前一直压低嗓子说话。刘病已只看到徐飞在月光下的惊讶表情,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待看到那个紫衣人的颜容时,吃了一惊。只见她面容姣姣,国色清清。原来紫衣人竟是个女人!而且此人与他更是旧相识!他大为惊诧,不禁喊出了声:“许姐姐!”徐飞耳聪目明,一跃而起,刹那便到了刘病已跟前。

那个紫衣女子名唤许平君,与刘病已同室而居,长他三岁。两人从小相识,以姐弟相称。她曾拜齐云为师,与他学习剑术。因两年前不满父母将她许给欧侯氏做儿媳,便离家出走,与齐云游荡江湖去了。刘病已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故人,自然是情不自禁。

刘病已突然被发现,一想不妙,呆呆地怔在那儿。徐飞搭上他的肩膀,铜鞭架在他的脖子上,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多久了?想干什么?”刘病已回过神来,笑道:“路过,路过。”徐飞道:“你在这里多久了?”刘病已道:“也不多久。可能一刻,可能三刻,昨天,或者昨晚。”徐飞笑道:“你在跟我扮傻是不是?”

刘病已道:“诶,你怎么知道我叫半傻?我村里每个人都叫我牛半傻。”刘温哈哈笑道:“娘,娘,老子的。怎么叫半傻,不是全傻?”刘病已陪笑道:“兄台果然聪明。确实有个叫全傻的,是个刀疤脸,说话支支吾吾的。大家都说他比我傻,所以我只能是半傻。”刘温挠了挠头说道:“还真有叫全傻的?”徐飞喝道:“师弟快快闭嘴。他在骂你不知道么?”刘温后知后觉,大叫“大胆”,提起利胆就要砸落,徐飞一挥铜鞭,轻松荡开,说道:“先别杀他。”转身对刘病已说道:“你听到了什么?”

刘病已见他出手轻描淡写,方才与紫衣人交手并没有尽力,显然是深藏不露。不过,紫衣人与自己乃是相识,不能不救。

徐飞见他眼睛咕噜转,冷冷地道:“小子,你若是说实话,我便不会杀你。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刘病已道:“知道。阁下是楚墨四杰中的徐飞徐少侠。”徐飞哈哈笑道:“看来你来得挺早啊。这么说,你全听到了。”刘病已猛然醒悟,原来徐飞是在套他口风,他心里骂道:“刘病已,我看你不是半傻,你是全傻。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徐飞又道:“你在这里窥伺偷听,意欲何为?”刘病已道:“不敢。在下不过是替徐大侠惋惜罢了。”徐飞道:“哦?惋惜什么?”

刘病已故作深沉地道:“这个不敢说。只怕我一说完,徐大侠的铜鞭一落,我便呜呼哀哉了。”徐飞将铜鞭收回,淡淡地道:“现在可以说了吗?”刘病已道:“还是不能说。如今我和那位女侠是板上鱼肉,徐大侠要杀我可谓轻而易举。”徐飞道:“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便不杀你。不过你要是不说,我说不定一时冲动,即刻送你上黄泉。”刘病已道:“我听说‘楚墨四杰’都是扶弱锄强的大侠,怎地会杀我一个的黄毛小儿?”刘温哈哈笑道:“娘,娘老子的,你说得没错。我们楚墨派从来,不,不滥杀无辜。你说,说吧。我师兄不不杀你。”他看刘病已稚气未脱,只把他当作不懂事的小毛孩。

刘病已嘿嘿一笑道:“不行。你说了便不算。”徐飞道:“好。你说了,我答应不杀你。若我食言,便遭天谴而死,尸骨无存。”刘病已道:“徐大侠果然爽快。您英名在外,声名远传,遍布江湖。若是被人知道,徐少侠联合同门,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光是徐少侠声誉受损,楚墨派从此也被人嘲笑:哎呀,楚墨派天天说自己扶弱济困,怎么弟子还以多欺少,何况是个女流之辈。啧啧啧,徐少侠,你说我能不惋惜吗?”徐飞道:“两人欺负一个女流之辈,自然不算好汉,不过事出有因。她救了一个邪派人士,此乃为虎傅翼。我已多次好言相劝,无奈这位姑娘不知好歹。”刘病已道:“是。不过,我听说,徐少侠用下毒的卑鄙手段暗算那位邪派人士,说出去也不光彩。我一个黄毛小儿,有时候很难管住自己的嘴。不小心传到江湖上,免不了被人夸大。”

徐飞哈哈笑道:“邪派滥杀无辜,残害百姓,为我辈所不齿。虽然手段不甚高明,不过只要成功,倒也无妨。”刘病已倒觉得他说得有理,一时语塞。徐飞道:“话也说完了。小兄弟,多谢你的好意,我徐长风感激不尽。这便送你上路。”话音一落,两手铜鞭疾扫而来。刘病已见他倏地出手,向后跃了两步,惊道:“你干什么?”徐飞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了我免遭损誉,杀了你最好。你既然替我惋惜,就要好事做到底。只要你死了,那么江湖便无人知晓。”刘病已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徐飞如此险诈,与人们口中的正义刚直完全相反。

刘病已怒道:“且慢!你手执铜鞭,我身上却没有兵刃。以徐大侠的鞭法,我是必死的了。”徐飞道:“不错。要怪只能怪你爱管闲事。”刘病已道:“死犹可,不过也要让我死得安心。”徐飞道:“你又想干什么?”刘病已道:“若是被徐大侠的铜鞭打死,那便不太好看。我村子里的人常说,活得完,死得全。”徐飞道:“依你的意思?”刘病已道:“咱们较量武力,比上一比。若是我技不如人,到时我与那位姑娘的性命,交与你发落便是。”徐飞不屑地嗤笑道:“这有必要么?比或不比,你都难逃一死。我明白了,你是想多活一会儿,是不是?”刘病已道:“徐大侠未免看低了我。到时候你输了便怎样?”徐飞道:“若是我输了,我们两个的性命,亦交与你发落便是。”刘病已道:“这可不行。我要你们的性命做什么?”徐飞道:“那你想要什么?”刘病已道:“若是你输了,便要拜那位姑娘做干娘,做我的奴仆,以后听我们的吩咐。”刘温勃然变色道:“娘娘娘老子的,你找死!”徐飞道:“师弟不必在意。好,我若输了,便依你说的做。”

刘病已道:“口上说说,当不得真。须要立军令状。”徐飞笑道:“又不是行军打仗,立什么军令状?”刘病已道:“口说无凭,还是有点凭据的好。”徐飞搬了一块石头,拾起紫衣人的软剑,凝起内力,在上刻写:

“苍天在上,子民徐飞徐长风愿立此据:我与……”写到这里,忽地问道:“你姓甚名谁?”刘病已笑道:“方才说过了。牛半傻。”徐飞“嗯”了一声,又写道:“我与牛半傻比试武艺,若是败与他手,便携师弟刘温拜……”刘病已看他停顿,笑道:“许平君。”徐飞继续写道:“拜许平君姑娘为义母,当牛半傻的永生奴隶。若有违背,教我受千刀万剐之刑!”写完,他英姿斜睥,掷剑说道:“这回怎样?”刘病已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石头毕竟太大,我又不能常常带在身边。万一哪一天你们反悔,我又拿不出这凭据来。”徐飞喝道:“臭小子!敢跟我耍花样!”他疾伸右手,抓他左肩,忽地像触到什么东西一般,急忙收回。他大吃一惊,心想不可能,又运起内劲,再拍一掌,只见刘病已纹丝不动,徐飞倒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刘病已更感意外,怎么徐飞出招,自己反倒没事,而徐飞却连连后退?

刘温扶住徐飞,问道:“师兄,怎,怎么回事?”徐飞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不碍事。这小子有点邪门。”刘病已微笑道:“徐兄不必动怒。我这里有纸笔,写在麻纸岂不可靠多了?”两人写完,互相交换了纸据。

徐飞道:“若没有其他事,这便开始罢。”铜鞭亮起,青光乍现。刘病已道:“慢着。徐大侠若是与我比试武功招式,一者我没有兵器,二者徐大侠的鞭法天下无双,未免有些不公平。”徐飞早已失了耐心,喝道:“那方才立了字据又是什么意思?”刘病已道:“比试武功招式,实在粗野。不如我们比试内力?”徐飞道:“内力你更不是我的对手。”刘病已笑道:“未有结果,可不能定论。”徐飞道:“好,我便与你比内力。怎么比?刘病已道:“把你铜鞭给我。”徐飞道:“干什么?”刘病已道:“我自有道理。”徐飞沉思片刻,把铜鞭交给他。

刘病已接过铜鞭,不堪沉重,差点脱手。徐飞冷笑一声。刘病已心惊道:“这铜鞭至少有四十余斤重。徐飞运用自如,‘鞭震八方’名不虚传。”他拿铜鞭自地上画了一条横线,说道:“你我各坐一边。将此铜鞭立于此线上。我们各自用内力隔空对招,铜鞭落在哪一边,哪个就输。”徐飞道:“这个有趣。就这么比。”

两人各自坐定。徐飞心想:“虽然是看铜鞭落在哪一方,但是并没有说不能打人。我第一击便要让他落败。”他盘算主意已定,微笑道:“开始罢!”刘病已闭目凝神,以舒丹田。须臾,他自感一股内劲游弋全身,身体舒爽,便睁开眼道:“开始。”

徐飞等他话说完,率先出手,虚空一掌击去,不给刘病已反应的机会。刘病已忙横掌对碰,掌风相交,各觉微风扑面。好在刘病已内力不输于徐飞,因此铜鞭自稳稳立住。徐飞吃了一惊,思量道:“这小子内力诡谲藏锋,修为不在我之下。方才我以内力震他时,便是被这股奇怪的内劲击退。”当下又一连发出三掌。刘病已见招拆招,虽然处于被动,倒也能勉强支撑。片刻之间,两人已过了二十余掌。

刘病已每次都化险为夷,但是渐渐亦有颓退之势。他虽有朱安世的毕生内力,却没有学过调息之法,故而内力发出时随心所欲,有时轻了,有时又过重,没有把握好分寸。而徐飞却是每招掌风加重,越发势猛。他大感不妙,继续硬拼,势必落败。又想起郭征卿说过,天下掌法之中,数铁心门的铁心八门掌是第一,如今运用或有奇效。

未等他打定主意,徐飞左掌一击,刘病已运气抵御,没想到这掌乃是虚发,只见他右掌化拳,朝他猛击而来。刘病已吃了一惊,侧身闪过,后面的树木被震得摇摇摆摆,落了几片枯叶。徐飞得逞,趁刘病已来不及发掌空隙,一掌发力,那铜鞭向刘病已一边倾斜。刘病已斜身发掌,那铜鞭又被吹回去了。徐飞见状,又是“呼呼”三拳朝刘病已袭击。刘病已亦以掌对碰。两人被掌风拂面,更是不敢松懈了,但凡有一人稍微迟钝或怠倦,便会失败。

刘病已不敢恋战,使一招铁心掌的“纵横天下”,化掌为刀,一横一纵,似有锋芒。徐飞“咦”的一声,使招“金城汤池”,把刘病已数掌格开。刘病已对“刀扫秋风”,徐飞双掌横送,有个名目叫“子罕辞玉”。两人酣战不下,有来有回,竟又斗了五十回合。此刻两人不单发拳发掌,对试内力,还加了许多内家招式,即便两人相离甚远,却好似缠斗在一起,细听竟有金玉铿锵之声,甚至比近身搏斗更为激烈。

徐飞本来看刘病已年纪不大,哪有什么武艺?于是过分轻敌。可刘病已内功竟出奇的深厚,而且掌法多变,出招怪异,乃是采纳各派武学而致,令他深感意外。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人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即使是当年的郭求孤也是等到既过舞勺之年才开始修天玄内功。徐飞想到这里更觉可怕,心想如果留他性命必然后患无穷。于是竟不顾先前规定,纷纷数掌击打刘病已。刘病已大吃一惊,双足点地一跃而起,那掌力自他脚下掠过,好不惊险。徐飞趁虚而入,发掌更是连绵不绝,更取石做暗器发射。刘病已慌乱,手指一捻,竟骈指虚空击出。此招是“鹤鸣在皋”,以他内力发出,竟如闪电一般,正是:镜水无痕藏暗涌,快指无声过雷霆。徐飞见势不妙,翻身后退。刘病已大喜,连出“仙羽翩飞”、“轩郎顾”、“白云野鹤”三招,其势若剑,徐飞不知其利害,以掌抵御,那指力穿风而入,徐飞掌心一痛,大惊失色,急忙收回,胸口“膻中穴”和“中脘穴”分中了一指,跌倒在地。刘病已喝声:“着!”数掌击落铜鞭。

徐飞登时内气漫散,刘温搀起他时,他犹自不能说话。刘病已笑道:“徐大侠,你输了。”将铜鞭交与他。刘温道:“这不可能。你必是耍了诈。”刘病已道:“要说耍诈,我还要向你们学习。”刘温提起蒺藜胆要打时,刘病已道:“诶?你敢对你的主人不敬?”刘温怒道:“什么主人?”刘病已拿出刚才徐飞写的字据,到刘温面前晃了晃,刘温疾伸手要抢时,刘病已一个转身晃动,刘温扑了个空。

刘病已道:“你想抵赖是不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楚墨派的小人。”刘温大骂“娘娘老子的”,刘病已指了指许平君,说道:“你娘在那儿,不过你老子还没找到。我是不能当你老子的。不然我们两个就是夫……”他差点把“夫妻”二字脱口而出,幸好收住了嘴。刘温正要动手,徐飞叫住他道:“师弟住手。你不是他对手。”刘温道:“师兄他刚才必是,耍诈才赢的。”徐飞道:“咱们走罢!”刘温歪了歪头道:“走?”徐飞声音虚弱,好似伤得不轻,不耐烦地道:“走!”刘温无奈,扶着徐飞一步一步地出林去了。

刘病已见他们离开,大喘口气。其实自己方才已经尽了全力,若刘温再出手,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徐飞不知其然,或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虚空的指力,是以不敢再纠缠。不过,自己算是与整个楚墨派为敌了。再遇上他们难逃一场恶战。

刘病已来不及再想遥远的事。人活的太苦,就是深谋远虑。他来到许平君身边,见她坐在地上,面如白纸,靠着树木,手捂着胸口。刘病已问道:“许姐姐,你伤重么?我帮你收了两个干儿子,你高兴么?”许平君笑骂道:“谁要收干儿子了?便是他们跪着求我我也不要!你这滑头,还是那么贪玩。”又道:“小已,你自我怀中取出一瓶药来。”刘病已道:“这怎么行?夫子云……”许平君打断道:“你怎么还是如此死脑筋?都是你那个老师和嬷嬷,把你教得这般呆气。”许平君见他木然无措,扑哧一笑道:“如今我受了伤,要是能自己拿,我便不用找你。我都不在意,你倒难为起来了。这是治伤,又不是那什么。”说到这里,她也不免俏脸一红。但是毕竟她一直把他当作弟弟看待,不甚以为然,很快消退了,刘病已也没看见。

刘病已道:“好吧。姐姐莫怪。”果然摸到了一个小瓶。他高兴地拿出来,不想触及一片柔软,他忙抽出手来,手心多了一瓶药瓶。许平君嗔道:“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呆?”刘病已尴尬一笑道:“这便是姐姐说的药么?这么小一瓶,有什么药效?”许平君道:“这是‘天香续命丹’,乃是桃花谷裴秀所制,可治百毒和内伤。你说有没有效?”

刘病已听到“裴秀”,惊喜道:“姐姐见过他么?”许平君哭笑道:“我又怎么能见他了?你方才在这里难道没听见吗?这是我从徐飞那里偷来的。”刘病已道:“那么姐姐亦是救了那个叫袁善的邪派人了?”许平君微有愠色道:“袁大哥他不是坏人!你一个小毛孩,好坏不分,怎么也管他叫邪派人士?”

刘病已心道:“我好心出手救你,你却帮那个姓袁的说话。”说道:“只是听徐飞他们这般说。姐姐莫怪。”许平君叹口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是至正至邪呢?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常年因为小仇细事便纷争不断,不惜残害无辜之人。他们漠视人命,便是好人吗?邪派中固然坏事做尽,但是有些亦是遭逼受迫,不能自主。袁大哥他行事正直,而且早跟他爹断了关系,不再是黑龙帮的人了。”刘病已皱眉道:“姐姐说的这个袁大哥,莫不是袁不恃之子?”

许平君道:“正是。怎么?你见过袁不恃?”刘病已心道:“岂止是见过?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但他不想多透露这些事情,只说道:“没有。不过常听我阿母说起罢了。”

许平君“嗯了”一声,又道:“小已,姐姐有一事要求你。”刘病已道:“姐姐但说无妨。”许平君道:“你能否陪我去寻袁大哥?”刘病已心里不屑道:“原来你想去救你的袁大哥是不是?这个袁善到底是个什么人?姐姐处处为他着想,甚至冒死去偷药。若不是我,姐姐和这个姓袁的都要没命。”不过他毕竟心地善良,爽快答应:“这个自然可以。不过姐姐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许平君道:“莫说一件,十件一百件我也答应你。不过要是再让我像以前帮你擒蟋蟀、抓知了,我便不能。”刘病已哈哈笑道:“这个当然不会。说来也简单,我要用这药救个人。”

许平君道:“哦?不知是什么人?他也受了内伤?”刘病已道:“是我有个朋友。不过她不是受内伤,而是中了毒,命在旦夕。”许平君道:“那还等什么?快快把他找来。”又道:“不对。咱们去找他。”

两人来到阿乔昏睡之地。许平君见了阿乔,笑道:“原来是个女孩。模样别致可爱,怪不得刘少爷要救她。”刘病已道:“姐姐不要取笑。她……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叫阿乔。”许平君知道他在说谎,但也不想深究,拿出天香续命丹给阿乔服下。阿乔虚弱不堪,呼吸微弱,竟吞不下。刘病已点了几处穴位,又给她催送内力,阿乔方服下了丹药。许广平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徐飞他们或会再来。不如先去找袁大哥。阿乔姑娘也要静养。”刘病已又背起阿乔,扶着许平君,在她指引下来到一处废弃的祭庙。许平君自神像后抱出一人,只见他:轩然英姿,剑眉凛竖。白面难掩英雄气,病躯犹发男儿热!英雄一世难填恨,生来便是罪孽身。

刘病已自感不如,心中暗暗称奇道:“怪不得许姐姐对他一口一个袁大哥那般亲切地叫。原来世上有这般人物。与那袁不恃全然相反。”许平君喂袁善服下丹药,又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扶二人躺下。许平君忽地问道:“小已,你的功夫怎么长进这般迅速?”刘病已道:“姐姐你的剑术也高强了不少。”许平君道:“我学了四五年,也不及你这几月。”刘病已心想朱安世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便扯开话题道:“阿母时常敦促,故而不敢偷懒。许姐姐你不见了几年,有没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事?。”许平君道:“好玩的当然有很多,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刘病已道:“姐姐是怎么认识袁大哥呢?”两人在两个病人旁交谈静坐,须臾便见日出东方。刘病已见阿乔呼吸渐趋平稳,但还是脸色惨白,不禁眼泛泪光。许平君道:“看来这天香续命丹也救不了她。小已弟,你实话实说,她中的是什么毒?”刘病已道:“我也不知道。那人只说是曼陀花,加上各种奇毒制成。”许平君道:“是什么人?”刘病已道:“那个恶人叫吕范,乃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他跟着一个妇人。看她身份不太简单。不过她应该常去‘看云轩’,那里的小厮都与她很熟络。”

许平君道:“那个妇人是不是珠玉着身,手摇宫扇?”刘病已大喜道:“对。那个妖妇极其跋扈,身边还跟着许多随从,还有一个铁甲人。我阿母也打不过那个铁甲怪人。”许平君道:“是了。我听我父亲讲过,那个妇人是大司马霍光之五女,中郎将羽林监任胜的妻子。这个妇人常好在外显赫,处处弄权欺压。她身边那个铁甲人是西域匈奴的贡品,被任胜私藏了去。要救阿乔姑娘,只能去任府偷吕范的解药。”

刘病已道:“此事不容缓待。我这便去偷。”许平君道:“小已你孤身一人,甚是危险。不如我与你一同前去。”刘病已道:“不。姐姐你帮我看好阿乔吧。还请您费心照料她。”说完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