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孩子有些困了,心里顿了顿,让宝贝女儿站到床上,他蹲下去与小倪悦平视,认真且严肃地叮嘱。
“悦悦,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不要告诉妈妈今天的事。”
“哈?”,小女儿疑惑地看着他。
“闺女啊,”他揉揉小倪悦的脑袋,“不要告诉妈妈有人笑你没有妈妈,也不要说别人说妈妈不要你了,好不好?”
他看女儿的模样就知道孩子没听懂,他只能换种说法:“悦悦,他们说你没有妈妈的时候,你是不是很伤心啊?是不是想哭?”
小倪悦点头,“哭了。”
倪小刚忍着心疼,“那妈妈知道你被欺负了,也会很伤心,很想哭,悦悦不想看到妈妈哭的是不是?”
“嗯!”
“那跟爸爸拉勾,”他举起小拇指,郑重地交代,“等妈妈回来,不要、让妈妈、知道、你、被笑、没有妈妈的事。”
“好!”,小倪悦勾起爸爸的手指。
父女俩一起喃喃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倪小刚亲亲女儿的额头,给孩子套好睡衣后熄灯哄睡。
看着孩子的睡颜,他又上前贴住女儿的脸,他想,也许自己还是更爱妻子小萍多一点,就多一点点。
凭这一点点,他私心不希望俞萍要去面对更多愧疚的情绪。
天刚亮,他照常抱着打哈欠的女儿去爷爷奶奶家,跟爷爷奶奶商量,招呼着点孩子们,实在不行就把倪悦带到田里去玩。
不过老一辈的人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童口无忌买嘛。
那天小倪悦闹着不要午睡,爷爷干脆带她去地里。
在她用荷叶茎戳碎一整排的粉红色的螺卵后,爷爷看火辣辣的大太阳,想着周遭全是熟人,也不会跑丢,还是把小倪悦哄回去了。
小倪悦顶着一片荷叶往回跑,路过大铁门时,看见奶奶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正在数种子,她没去打扰,往院里去。
这个时候,院里的大孩子们还在河对面的幼儿园上学,比如白妞,她得四点才能回来。
而倪悦哥哥在更远的一所幼儿园,所以此时玩耍着的就只有和小倪悦一样没到年龄的小孩子们。
经过昨天,小倪悦并不想加入他们,但孩子们显然意犹未尽。
一个本来站在石桌子上拍卡片的小男孩嘻嘻哈哈带着小伙伴凑过来,念着昨天的台词,“倪悦,你妈妈呢?”
“你妈妈不要你啦!”
另一边的孩子们也聚过来,童言童语此起彼落,“倪悦妈妈不要倪悦啦!”
小倪悦这次没有到处看人,她只盯着卡片男孩,突然迅猛拉下荷叶用力扇向讨嫌的脸,“猪!你妈妈才不要你!你是捡来的!”
卡片男孩毫无防备,当着伙伴们的面被没妈的野丫头扇得头歪,他很是羞愤,张嘴骂道:“你胡说,我家里说了你才是捡来的!”
小倪悦跺着脚趾高气昂地大声喊:“我是妈妈爸爸身上的肉!你不是,你是野种!”
野种,这是她昨天在白妞他们嘴里学到的词,没想到杀伤力那么大,卡片男孩一把抢过她的荷叶踩碎,接着红着眼向小倪悦掐来。
事实证明孩子们的友情并不牢靠,卡片男孩跟小倪悦扭打在一起时,其余人只顾着看好戏。
也许他们不在乎被欺负、被激怒的人是谁,他们需要的是日复一日的日子有供赏乐的对象。
小倪悦掰住卡片男孩掐她胳膊的手指,往反方向撇开,好在她还小,力气不大,卡片男孩只是痛呼着松开手,并没有骨折。
小倪悦趁机抓上卡片男孩的张开的嘴,男孩本来想顺势咬下去,但这招小倪悦比他熟稔,她在男孩咬下去的前一秒往脆弱的舌根狠狠挖了一把。
男孩痛得嚎哭起来,他尝到一丝铁锈味儿。
小倪悦趁机收回手,再推上去把人推地上,跳上去骑卡片男孩身上一拳一拳揍着。
直到这时,那两个一起拍卡片的小孩才站出来把倪悦拉开,倪悦趁机把粘腻腻的右手往拉架的人衣服上揩干净,挣开往一旁跑,边跑边叫喊。
“你是小野种!你妈妈早就不在了!”
“你没有妈妈你是根草!”
她学着孩子们的话,越跑越快,围着宽敞的院子跑了一遍又一遍。
奇怪的是,其他孩子好像嗅到了腥味的老鼠,跟着小倪悦学舌起来,把矛盾对准了昨天的伙伴,今天的小丑——卡片男孩。
那个卡片男孩和几个小孩被飞奔的小倪悦远远甩在后面,男孩在一堆嘲笑中凄厉地反驳“真正的野种”。
“我有妈妈!我才不是野种!”
“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