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器橱窗内展出去年上市的液晶电视,四四十六个画面同步播报着晚间天气。湿气充盈至百分之四百,天下雨了。加油站的巨型贝壳招牌和快餐店的肯塔基老人头交替闪烁,将雨水染成橘红或白色的浑浊液体,很快模糊行人行车的视线。几人为了避雨躲进一个暗巷,走了几步才发现进了谁家的后院,院子里站着一排高矮各异的黑色人影。几人如惊弓之鸟,为首的人率先劈砍手中的斧子,碳钢斧头碰撞到黑影的脖子,邦!震源就在斧尖,麻木的颤动沿着指骨,尺骨,桡骨,肱骨一直传递到肩胛,连带着地面产生三级地震,吓尿几只垃圾桶避雨的鼠辈。
大肚婆娘打开手电,这才发现面前的只是几塑被遗弃的领袖雕像,si大林像伸长右手,好像在向人讨要一把雨伞;列ng像的左臂只剩半个空短的袖管,丢失的臂膀早成为流浪汉的一顿午饭;还有霍查的半身像,这位夺权一流,铁腕统治阿国四十多年的政治领袖,如今塑像无人理睬连鼻子都掉了,黑暗中左看像谢顶的埃及狮身人面像,右看像顶着无鼻脸的电工。
好在雨大遮掩全部动静,斧尖滴落的血滴也很快被雨水冲淡。眼前的厂房黑灯瞎火的,像是和院内的雕塑一个下场,被废弃。为了避雨,几人闯入孤魂野鬼的地盘过夜。有了之前的经验,再看到人影幢幢也不惊惶了。为首的人摘下兜帽,白炽的手电光照射之下,劳拉失神的双眼散发出淡蓝色的寒气,顷刻间冻裂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肮脏活物。
“今晚住这里。”
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雨水带着凉气似一道瀑布哗哗灌进室内,正下方倒塌的大型器械爬满了铁锈,隐约能看出个是起重机的模样。墙上的涂鸦盖了十八层,上面写着“监狱!”“su联滚蛋!”“还钱!”等的字样,还有巨大的骷髅头像。墙角还有一只不知何年何月命丧于此的死猫,身上的皮毛都烂得只剩白骨,唯有一颗头颅带点猫科动物的特征。大家都嫌塑像厂的土壤有毒,植物长一批死一批,野草的尸体都有半人高,且没有沾上太多水,倒极易燃。死尸扎根到地下几米,一次拔不干净,兴许再过几月,等野草第四纪元的文明繁荣又枯死,下一批无家可归之人又能得到一堆上好的生火材料。
上色间的塑胶布遍布着各色霉斑,虽臭,倒也能阻隔大部分初秋的寒气。几脚拆散木质的颜料柜,洒上干枯杂草,冒火的燃料棒往上一扔,热火终于带给她们些许人间的温暖。
“都是我的错,我太傻了,居然会让一个孩子去……”玛丽塔掩面哭泣,“应该我去当诱饵引开他们,这样娜杰拉就能跑出来了……”
拉马丹:“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她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她的死……”
“闭嘴!”劳拉踢翻角落的颜料桶,不断的变故让流动的液体早已和桶身结成一块,重重砸在地上,连桶一起碎成三瓣,“娜杰拉没有死!如果不是……不准你们再提她的死!她没有死!我会找到她,我会把她救出来的!不准再提!记住没有!”
劳拉的表情比她手里身上背的两把sks□□还要可怕。
玛丽塔和拉马丹不敢再开口,劳拉继续自顾自说道:“我会找到她,我会找到她。我答应过她,她不会有事的。”
经历几个小时的奔波,三人早就胃袋空空,尤其是拉马丹的胃,□□着一首百转千回的突尼斯国歌。
“你们俩待在这里,我去找点食物。”
劳拉带着两把枪离开,走到哗哗的瀑布旁,她又折返回去,换成一柄□□前的刺刀。
她借口找食物离开,实则是察觉到du瘾发作的前兆。她使劲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好像皮疹消下去心头难熬的瘾也会一并消失。她走回之前经过的肯塔基快餐店门口,望着落地窗上大大的脆皮鸡块广告牌流口水。五个鸡块和一瓶可乐仅售两百列克,约二块七美元,的确不贵。可是劳拉口袋空空,兜里只有一把刺刀。她总不可能把刺刀拍在柜台上要求换份套餐。她松开手,继续往前走。
加油站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值夜班的店员无聊得和瞌睡打架,劳拉在门口苦等七八分钟,终于等到店员输掉比赛,彻底熟睡。劳拉这才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伸出尖刀顶住头上的铃铛,身体挤进去,再悄悄把铃铛放下。如此平安潜入。
店内只有柜台边安着一个没通电的摄像头,安保形同虚设。货架上的食品不多,她拿了几块能量棒,肉肠,几瓶水,转身往外走,走到货架的边缘,看到被店员自己的呼噜吵醒。
她躲回货架后面,把能塞的东西都塞到衣服里。兜帽压得低低遮住上半张脸,随手抓起一块蜂蜜坚果蛋糕往外走。
“九十二列克,谢谢。”店员接连打着哈欠,劳拉还没掏钱呢,他已经摁动着收银机上的“结算”按钮,哐哐,满载零钱纸币的钱箱弹了出来。靛蓝色的五百列克明晃晃地摆在最上面。
凭她的身手,干个店员分分钟的事。有这些钱,不光可以体面地买一份热乎乎的炸鸡,还能有余钱去做其他的事情。
可抢钱是违法的,是犯zui!她可是探员,就算死了她也是个探员,探员警抢劫平民,这叫什么世道?
她需要药!她需要药!再不打药,她就会发狂,会疯掉!不抢这家便利店,遭殃的或许就是下一家药店!现在立刻拿钱走人,对店员反而是种宽恕。
“老板,那瓶酒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