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年的早春。
春风如酒,新燕啄泥,黄莺婉转,万象更新。
三皇子陈行麟已经学会了走路,尽管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但大有一日游遍宫闱的豪情壮志。
时逢万物复苏,宫中妃子们都出来踏春游玩,人烟熙攘,又兼之柳絮扑面、朦朦胧胧,容易掩了人的口鼻,所以方景颐轻易不让三皇子出去。
熙华宫没有多余的庭轩,地方宽阔,青砖明净,倒是很适合幼儿学步。
姚念谙近日也喜欢来熙华宫看三皇子玩闹。
虎头虎脑的孩子,张大了嘴巴笑闹,露出粉红的牙床和几颗雪白的小米牙,咿咿呀呀的求抱抱,实在是让人心头一软。
她自己久不见有孕,对于孩子的期待却不曾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一看到三皇子,就喜欢的不得了。
目光追随着三皇子的脚步,左一下、右一下,从紫砂大花盆旁到月洞门后,再也看不见那小小的身影,宫女知夏牵着他出了门子。
姚念谙收回了歆羡的目光。
她端起石桌上的小虎头帽子看了又看,“景颐,我的绣工不错吧。”
方景颐把笸箩里的东西堆好,笑道:“栩栩如生,大家手笔。”
初入宫闱之时,姚念谙并不通女红。
为了给三皇子绣个虎头帽子和虎头鞋,她下了苦功夫学刺绣,把手指头都扎破了好几个洞,一连绣了半年,终于做出了满意的成品。
这帽子和鞋子针脚细密,新鲜亮丽,不像是新人的手笔,倒像是那些侵淫绣工多年的老绣娘的作品。
可见姚念谙用心之深厚。
她不能不感激。
廊下春风吹过,拍的棉布帘子啪嗒啪嗒的响。
姚念谙放下帽子,用手端着脸趴在桌子上,半是垂头半是怅惘。
“林更衣怀孕了,婉妃求了皇上,把她迁到了明华宫养胎,你知道么?”
林更衣在去年中秋宴上犯了大错,从婉仪被贬至更衣。
因她有一张酷似淑贵妃的脸,得以苟活着留在内皇城里,不像一起被举报的蒋贵人,如今成了外皇城的夜香郎,日日夜夜与粪水为伴,何其狼狈。
这么大的迁宫动静,方景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掌宫权现在虽然回到了皇后手里,但皇后自去年腊月以来,与她关系改善不少。
林更衣怀孕又迁宫的事情,发生在承平十年的一月份,是皇后特意派人来告诉的。
虽然她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皇后这个心意,她心领了。
示好总比背后放冷箭好。
她放满了斟茶的动作,慢慢道:“我知道了,如今阳春三月,林更衣有孕七个月了,算算时日,她是去年中秋宴那时候怀上的。”
去年八九月份,正是林更衣恩宠不断的时候。
一个月三十天,皇上有七天左右都是去林更衣那里歇着的。
他还是忘不了死去的萧宝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