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这么巧的事情?
吴嬷嬷反悔之时刚好是柳嬷嬷擦了芦荟汁、三皇子又饿的大哭的时候,柳嬷嬷急得乱了阵脚,只能先给三皇子喂奶,这未免又是一个无缝衔接的巧合。
方景颐不相信。
“把吴嬷嬷找来!”她脸上无情无绪,心中却认定了吴嬷嬷有问题。
芦荟汁出自吴嬷嬷之手,替班又反悔亦是吴嬷嬷挑的好时机。
这个吴嬷嬷,一环套一环,把柳嬷嬷耍的团团转。
“你跟吴嬷嬷很相熟么?”方景颐问道。
吴嬷嬷和柳嬷嬷是她从内务府送来的奶娘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两个,一个伶俐,一个憨直,本欲让她们相辅相成,互相陪衬的。
这两个人的底细她也细细探查过,都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与后宫诸人并无联系。
柳嬷嬷摇头,“奴婢和吴嬷嬷之前不认识,来了娘娘身边伺候才逐渐熟悉起来,她为人十分爽利,热心肠,帮了奴婢好些回呢。”
她欲言又止,“这次三皇子下痢,是奴婢办差疏忽了,应当跟吴嬷嬷……没有关系,她……她也不想自己生病的……”
吴嬷嬷好心好意给她芦荟汁,又帮她替班,她要是把事情都转移到吴嬷嬷身上,那不就成白眼狼了么。
方景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气道:“你自己还没洗清嫌疑,反倒帮着别人正名,也是个憨的!”
两个宫女夹着吴嬷嬷进来了。
吴嬷嬷发髻凌乱,显然方才正躺着小憩。
她一进来,被轩窗的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笼了笼衣袖子,吴嬷嬷开口道:“娘娘,不知奴婢犯了何事?”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着凉得了风寒。
原来真的生病了。
方景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肃容道:“吴嬷嬷,芦荟汁可是你交给柳嬷嬷的?”
吴嬷嬷抬起头来,脸上带有一丝错愕,“是奴婢给柳嬷嬷的,难道这汁子有什么问题么?”
她眼神怔忡,露出意外而迷茫的神色,不似作伪。
她被两个宫女拉扯到西暖阁,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但她是乳母,职责就是照看三皇子,想来事情应该出在三皇子身上了。
可是芦荟汁和三皇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物,如何能牵连到一起?
“柳嬷嬷时常上火,奴婢以前还给她送过金银花、罗汉果、荷叶茶呢,这次奴婢侥幸得了两瓶子芦荟汁,自己留了一瓶子,另一瓶子就送给了柳嬷嬷……奴婢……奴婢没有害人的意思。”
吴嬷嬷脸皮一紧,露出一点紧张来。
方景颐见她这个样子,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故意干了那些事情。
“侥幸得来的芦荟汁,怎么得的?”她咀嚼着“侥幸”两个字眼,语线中带了一丝疑惑。
偶因一着巧,便成连环套。
许多事情都从这个“巧”上来,“侥幸”也是“巧”的近亲。
吴嬷嬷吸了吸鼻子,觉得通气了,道:“奴婢有个同乡,在内务府看管小仓库,前几天宫中换时令衣裳和熏香,从仓库里整理出几瓶子香露来,她就给了奴婢两瓶子芦荟汁。”
看仓库可是个肥差,每年宫里多少不用的旧物,都被仓库管事给贪了。
她这个同乡,不过是个小小的管事,自然拿不到大管事们那么多金银珠宝,但香露香膏也是挺值钱的了,寻常人家见都见不着呢。
“吴嬷嬷,你这风寒是怎么回事?”
方景颐吩咐宫女把三皇子抱到里间的床榻上去,免得被吴嬷嬷感染了寒气。
秋冬换季,北风一夜紧,天气愈加寒凉,一不小心着凉的宫人也不少。
吴嬷嬷不疑有他,她把一个喷嚏艰难的忍了下去,哑着嗓子道:“奴婢有天早晨醒来,发现床边的轩窗开了,吹了一夜冷风,头重脚轻的,就着凉了……”
她疑惑的拧着眼,
“奴婢明明记得关了窗户,那晚奴婢同乡过来看奴婢,那窗户还是她亲手挂上的……”
柳嬷嬷忽然一拍大腿,神情亢奋,
“娘娘,吴嬷嬷那同乡名唤李福银,人称李姑姑,那天晚上她看完了吴嬷嬷,还来跟奴婢拉了一会子家常呢!”
见方景颐颔首微微,柳嬷嬷得到了鼓励,忙不迭回忆起来。
“李姑姑时常来看吴嬷嬷,连带着奴婢也跟她熟悉了。那晚风大,李姑姑为了避风又来了奴婢房里,教着奴婢怎么用那芦荟汁子消肿,若不是她提醒,奴婢也不知道可以把芦荟汁抹到胸脯上……”
吴嬷嬷鼻子下垂下一丝银白色的鼻涕来,她沉思悠悠,并未察觉,听到柳嬷嬷一说,吴嬷嬷脑子动的快,顿时察觉出不对劲来。
李姑姑是个冷脸子话不多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个殷殷勤勤的老妈妈?
柳嬷嬷脑子再钝,也觉得奇怪了。
李姑姑好像是一根麻绳,把吴嬷嬷、她自己和三皇子给一个不落的穿了起来……看起来事事都跟她无关,推敲起来却什么都跟她有关。
要是她不送芦荟汁,柳嬷嬷就不会抹,三皇子就不会下痢。
要是她把窗户关紧了,吴嬷嬷就不会生病,不会逼得抹了芦荟汁的柳嬷嬷前去喂养三皇子……
要是没有她,吴嬷嬷和柳嬷嬷的生活就是规规矩矩的三点一线,平淡的像是一片一眼就能看到边的草地。
掺和进一个李姑姑来,草地变丘陵,高低起伏,便出事端。
方景颐抽出一张帕子丢给吴嬷嬷擦鼻涕,眉眼俱寒,道:“看来这个李姑姑也不是个简单人,冒绿,你去看看内务府有没有这号人,顺便再请潘总管寻几个备用的乳母来。”
不管有没有这两个嬷嬷做的手脚,这两个人她都不敢放心给三皇子用了。
“知夏,把这两个嬷嬷带回她们自己房间,先好生看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