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图穷匕见(二合一)(2 / 2)

满宫醉 枕流1 2057 字 2020-06-16

即便陈元昭有心偏袒方景颐,也不得不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是非公道,自不能消弭于无形,地上凉,你且起来说话。”

杜蘅芜一双眼躲在十样锦帕子后面,口中呜咽着看向方景颐,“嘉昭仪,初入宫闱之时,你我本有姐妹之谊,如今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心中若有什么嫉恨,只管冲着我来,不要对着孩子撒气啊……”

她又哭道:“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知道做母亲的艰辛,怎能这么狠心呢!”

方景颐静默不语。

自进得殿内来,她端着一颗心,生怕性差踏错。

如今静静的听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听明白了今晚的局面。

季庶人声称是自己收买了她,所以她才跑出冷宫惊吓二皇子……

皇上虽然不全然相信季庶人,但也不全然相信她方景颐,要不然,他怎么默许了杜蘅芜的诘问呢?

他也是存了怀疑之心的。

方景颐手上的指甲被挣的雪白,她稳住心神,冷声道:“蒨充仪,你着急二皇子安危这是人之常理,但也不能像季庶人一样胡乱攀咬,把什么脏事臭事都诬陷到本宫身上。你我之间,本情同姐妹,难道你不相信本宫反倒相信一个以往处处诘难你的季庶人?”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杜蘅芜要打感情牌,她也打蛇随杆上。

殿外淅淅沥沥,忽而传来了一些雨声。

方景颐原先紧绷着心神听人回话,并没有听见这雨声,如今一稳定下来,秋雨潇潇声入耳,心里一番燥郁也随之熄灭。

那雨飘飘摇摇、漫无所归,随着夜风穿堂入户,吹得殿内烛火四摇,众人的影子都如同鬼影一般森然。

几个小宫女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支摘窗和雕花大门,室内一时明火通亮。

季庶人仍然跪在地毯上,口中隐约听来一些谩骂脏话。

坐在下首的蒋贵人,听着听着,脸色发白,不自觉把身子缩到了椅子内侧。

杜蘅芜听了方景颐的回话,心中冷笑几声,面上还是那哀戚戚的表情,“嘉昭仪何必为难我,你既然有底气,那就跟季庶人对质吧!”

季庶人如今疯疯癫癫的,嘴里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胡话,恐怕她本人都分不清了。

方景颐从座上起来,慢慢打量了季庶人一圈,才尝试开口道:“季诗嫱,你可还认得本宫?”

季庶人一听有人叫她的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来找寻。

她一双眼浑浊不堪,血丝密布,眼下乌黑一片,不知是劳累还是被人打了两拳。

视线逐渐聚焦,她看见了灯影下秀丽如兰的方景颐。

一身锦绣罗衣、云鬓高环、氅衣华贵,端的是宫中宠妃的模样。

这样的妃子,即便是在千夫所指的场面,脸上仍然挂着从容得体的表情,一看就自有底气在。

不像她,如今竟然连一个寻常人的日子都过不得,只有装疯卖傻才能活下去。

风水轮流转。

以前方景颐曾经跪在自己膝下,现在自己又跪到她膝下讨出一线生机了。

季庶人心里像打翻了调味料一样复杂,一时间头脑嗡嗡,竟然有了时移世易之感。

繁华靡丽,过眼皆空。

如今想来,都成一梦。

身处富贵的时候,不知道富贵是什么滋味,只有失去了、再也不能得到了,居然才对富贵尊荣有了深深的体会。

季庶人自嘲一笑,黑发打了结从头顶垂下来,也无人能看见她唇角的弧度。

良久,她嘶哑着嗓子开口了,声音里并没有疯癫之人的情绪高涨,反而是一种深沉的、岑寂的秋凉之意,“嘉昭仪,我自然不能忘了您,前几日您还托人嘱咐我,不要忘了中秋的约定呢!”

陈元昭皱紧了眉头,一双手把住圈椅的围栏,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方景颐冷笑一声,动了动脖颈,问道:“那么敢问,本宫和你这么一个冷宫的庶人有什么约定呢?”

季庶人的话里,已经把她的位置安排的明明白白,那就是幕后凶手。

“娘娘您早先托人说了,如果我能把二皇子除去,再不济也得把他弄出病症来,只要我办到了,您就伸手把我从冷宫里捞出去,贵人多往事,不过一月,您竟然都忘了么?”季诗嫱低垂着头颅,声音却并不瑟缩。

她一双手绞在一起,暗暗撕去手指上的死皮。

自从薛衣媚走了,给蒋贵人清洗恭桶就成了她一个人的事务。每日把手泡在粪水里,渐渐的手就苍白如蜡,一层皮子鼓了起来,像蝉蜕一样,缓缓脱落。

沾着臭味的老皮死了,新生的皮肉还要继续在粪水里生长。

季庶人自己想一想,都觉得恶心不已。

这哪是人啊,这分明就是蛆。

长在粪水里,死也在粪水里。

宫中下贱之人的命,还不如当年在边关当农女适意。

方景颐神思幽幽,一个多月前,正是她派遣知夏夜探冷宫、收服薛美人的时候。

本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竟然被季庶人看在了眼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方景颐的血液都冻得僵了一瞬,脸庞的红晕逐渐褪去。

她凝了凝心神,恍惚开口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宫吩咐你、本宫提醒你,除了你一张嘴,你可还有什么证据?”

“这样无遮无拦、无凭无据的话,自然任由你说来说去,倘若你心存别的歹念,说不定还能把这个幕后之人说成是婉妃娘娘,说成段修容,说成是本宫呢!反正只是一张嘴的事儿!”姚念谙再也听不下去,冷哼一声,娇声呵斥。

陈元昭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之意。

季庶人虽然说话条理清晰,有模有样的。但自始至终说的都是莫须有的“故事”,一概人证物证都没有,可见是在胡编乱造。

想到这里,陈元昭神色一凛,隐隐有怒气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