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铁证如山耶(1 / 2)

满宫醉 枕流1 2028 字 2020-06-17

婉妃轻轻咳嗽了一声,信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她轻啜一口,转而又重重放下。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到她身上。

季庶人也微微侧了侧身子,看见婉妃眸光清冽,她的手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

婉妃歉然一笑道:“嫔妾手滑了,皇上不要怪罪……季庶人不来攀咬嫔妾,自然是嫔妾素日行得正坐得端……妙贵姬说得有些道理,这宫里这么多人都没有被诬陷,怎得就嘉昭仪一人被牵连了呢,可见……其中是有些猫腻的……”

她声息渐渐收紧,就像殿门外越来越细密的秋雨。

打得殿内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方景颐眉眼俱寒,她盯紧了跪在地上的季庶人,再次问道:“季庶人,你的证据呢?”

当务之急,并非是探究季庶人为何要攀咬自己,而是要从这纷纭的乱象中理出一条线来,先证明自己的清白。

往后才是理清这几人的乱象。

因而她什么都不顾,什么也不理,只在意季庶人说的话。

陈元昭眼风一扫,殿堂内顿时又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化成凛凛的箭雨,插在季庶人的身上。

她毫不慌乱,摸索了一阵子,从脏乱的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缎子荷包来,荷包的口没有系紧,她把抽绳一松,里面就滚出一把金豆子。

珠灰色的大方砖上,几颗金豆子熠熠生辉。

方景颐看了看那荷包,又看了看那一把金豆子,嗤笑一声,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铁证如山,原来不过是一把金豆子,宫里最常见的就是金银豆子,少说也有几万来颗,你这么一袋子指不定是从哪个主子那里来的呢?”

她柳眉一挑,容有若无的扫过婉妃和杜蘅芜。

却见这两人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看来还有后手。

方景颐轻咬朱唇,一颗心像绑了石头一般,直直的往湖水里沉。

婉妃和杜蘅芜有备而来,她这几分才智能不能招架住还是两说……

季庶人弯下腰背,把那几颗金豆子捡了回来,重新收进荷包,冷笑道:“嘉昭仪心思缜密,当初赏赐于我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怕留下什么证据来,所以只赐了一荷包的金豆子。”

她话锋一转,讽刺的神色从脸上荡开,不知是在嘲讽于谁,

“百密一疏,做了坏事总会留下痕迹,这金豆子的来历或许可以任由你颠倒黑白,但这荷包呢,这荷包可是实打实的从你旖霞阁里出来的!”

小宫人接过那装满了金豆子的荷包,转呈到皇帝面前。

陈元昭不嫌赃污,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阵子。

这荷包是由洋花锻缝制而成,缎子上绣金银色忍冬花,花纹虽小,清晰别致,抽绳上挂着一颗雪白的珠子,精致又小巧。

洋花锻是千里之外的泰西诸国进贡而来,因远道运输不易,路上多有破损,在后宫也算是珍贵的布料。

能有资格得到这种珍奇东西的妃嫔,不过一手之数。

陈元昭沉吟片刻,吩咐平仲把赏赐东西的内库登记册子拿来。

殿门一开一合,秋风秋雨倒灌着刮入殿中,仿佛被巨兽的大口吞没,再也没有痕迹。

平仲披着一身的雨丝把登记册子拿了回来。

一页一页掀开,他呈递到皇帝面前,朗声念道:“承平七年六月初一,赐明华宫婉妃石青洋花锻三匹,旖霞阁嘉昭仪石青洋花锻五匹,暄妍楼蒨充仪……三匹,丽正宫妙贵姬……三匹……”

“立刻着人去各宫库房查询,这些洋花缎子有没有缺损,都用到了什么地方,一个线头都得查出来!”陈元昭厉声吩咐。

一众雍和宫宫女太监领命而去。

他揉了揉眉头,已经有了疲敝之态,“嘉昭仪不必惊慌,这洋花锻虽然少见,也不是独独你有,说不定她是从其他宫室里偷摸而来的呢!”

语意颇有安抚。

可见皇帝还是在维护着她。

方景颐颔首低眉,柔柔的应了一声,叹口气坐到他身侧。

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婉妃和杜蘅芜心思缜密周全,想必宫人们这番前去也探查不到什么线索。

图穷匕见,她们妄图把残害皇嗣这个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那就不要怕鱼死网破。

她的手心里还握着婉妃和杜蘅芜的不少证据呢。

林林总总,桩桩件件,哪一样都不比残害皇嗣的罪名小。

她吊得高高的心弦,稍稍落下了几分,眼神一敛,盯着那地上的珠灰色大方砖沉思起来。

季庶人说过的证词在她脑海里不停的翻涌,

一层一层翻涌上来,又一层一层剥落而下。

她灵光一闪,忽然察觉出了几分异样。

倘若季庶人真的知道了她曾经派知夏夜探冷宫之事,今天为什么不说出知夏的名字来,反倒是只围着一个青色洋花缎子荷包打转转。

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人证物证俱在,这个局才算是压得稳稳的。

那么,为什么季庶人不要求知夏出来对质?

除非……她根本不曾见到过夜探冷宫的知夏,她口中的“派人吩咐”不过是一种虚词,用来吓唬人的手段。

季庶人手中残留的证据,看来只有那一只洋花锻荷包。

“噗嗤”一声,百花争艳六角灯里的烛花爆了一朵,方景颐借机偏头,不着边际的看了婉妃和杜蘅芜一眼。

她们还是一派坦然淡定的样子。

方景颐眉心微拢,总觉得哪里还有什么疏漏。

到底在哪里还有一个陷阱?

“啪嗒嗒”,夜扣宫门的声音在雨夜里飘得愈发的沉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