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信送了出去,旖霞阁里才真正安静下来。
方景颐再没有忧愁挂在心头,每日窝在院子里休养,许是心情放松的缘故,后背的烫伤也渐渐好了起来。
用了皇上特地送来的玉容膏,疤痕去的也快,不过短短一旬,就露出了新生的一层皮肉,实在是红红嫩嫩的,连衣服料子的摩擦也受不住。
就连纱衣一碰,伤口也会痒的厉害。
不得已之下,方景颐每日里披着一身薄薄的缠枝莲花纹家常小袄趴在床上,数着窗外的雨落屋檐之声过日子。
皇上自从给了她“禁闭”,明面上自是不能来了。
听说他这几天倒是常往长乐宫去,或是午膳晚膳,或是留宿宠幸,恩宠总是不断的。
方景颐心里生出了好几股滋味,交缠之下也不知道到底该想些什么。
人的理智和情感果然不能相处的那么融洽。
白日里宫人来往还好些,窗外听着热热闹闹,她也无暇思索。
一到了晚上,旖霞阁里安静的只有春雨滴落声。
那春雨停驻了十来天,每日晚间才小些,像一斛珍珠从青色琉璃瓦上纷纷滚落,雨声清脆,响一阵歇一阵。
方景颐渐渐听烦了雨声,想烦了那些事情,心里空落落的难捱。
她倒不是有什么新的心结,而是实在闷得慌。
天天憋在这一尺见方的小院子里,只能看见一角灰沉沉的雨天,连鸟雀都难看见几只,任谁都会憋坏了性子。
姚念谙的回信来了,旖霞阁的死水般寂静才被打破。
但方景颐捏着信纸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全不是解闷的愉悦轻松,她的眉头渐渐锁住,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等翻看完了姚念谙的来信,她忽得从床上坐起来,小袄从肩头滑落,她什么都不管,就着西洋玻璃透进来的天光又把信细细读了一遍。
正是雨天阴暗,天光也没有几分温度,照到人身上更是月光一般的清冷。
方景颐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姚念谙的信实在是太过惊人,信中所写让她一时心神震撼,只有脑子里杂乱的嗡鸣。
这是真的么?
她相信姚念谙的诚实,但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姚念谙按照她的嘱托请了傅太医前来诊治咳疾,傅太医自是尽心尽力的诊治,这一探查,却查出了一些腌臜害人的东西。
姚念谙绵延半年的咳疾果然不是简单的燥热上火,而是差点就变成了女儿痨。
得了女儿痨的人往往活不了多久,天长日久的咳血,身子逐渐虚弱下去,最后一口气上不来,妙龄年华就得撒手人寰。
可问题是女儿痨多为天生之疾,多数都是娘胎里带来的病,姚念谙自小健康安泰,从未有过什么大疾病,祖上也没有人得过女儿痨,怎么偏偏入宫一年就得了这样的顽疾?
难不成宫里的风水真的还不如塞外黄沙养人?
傅太医将她入口之物、贴身之物,甚至帷帐上的帐沟、罗汉榻里的花纹细雕都仔细检查了一番,终于查出了两个不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