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昭眼窝一热,不自觉用手臂笼住了方景颐的肩膀,柔声道:“皎皎,你看清了我,我又怎会舍得让你看走了眼,错付一片真情呢。只要你信我,我信你,这些事总有办法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些礼节他只与皇后做过,但最后得到的“两不疑”却是来自方景颐。
他收紧了胳膊,只觉得怀中心头都是一片温热。
方景颐挣扎了一下,身子已如湖上涟漪一般娇软,“晞景,朝中之事我虽不甚明白,但我明白你就够了。今日一过,若是惹了淑妃娘娘不满,我该如何自处?”
她低眉一叹气,流露出了一分无助。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淑妃的再次诘难想必会来得更快。
皇上的恩宠实则是一柄双刃剑,她从前那些捻酸要封号的小心思,现在全都消失不见了。
陈元昭沉吟一番,早就有了决断,“你别怕,这些日子恐怕要委屈你一番了。”
方景颐轻笑道:“什么委屈,我要听听看,若是受不得我就躲起来。”
陈元昭无奈一笑,捏着她肩头道:“今日我让平仲把你从淑妃宫里带走,已经是下了她的脸面,这些日子你要“关禁闭”,暂时躲避她的锋芒,我会派一队金吾卫亲自守着旖霞阁,任何人无令不得进入。”
他说着说着,脸上已经有了歉意,“你这个嫔的位份,暂时还要降一级,作为失约于朕的惩罚……好把平仲今天去长乐宫的谎话给圆了,明面上就再也没有错处了,你觉得如何……?”
许是觉得愧疚,他的话尾低垂,生怕扰了人一样。
那一双沉静的眼眸里亦多了几分星子般的怜意。
一个帝王,这么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抛却帝王之身,他也是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儿,此刻这般小心讨好,方景颐的心已经化了。
她用手环着她的头颅,将那盘好的发髻用手指弄散,也不言语,十分柔和的亲了一下他的薄唇。
唇下有一片青色的胡茬,像初生的一片禾苗,扎得她脸痒心痒。
此刻纵有万般情谊,尽在不言中。
“能不理世事,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是好,那……淑妃呢…………?”
陈元昭脸色乍青乍白,喉咙里塞着满心的话语,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伸手把方景颐拢入怀中,回报以坚实的怀抱。
…………
次日下了一场春雨,点点滴滴的从明到夜,恰似打翻了一池湖水,连个间歇也没有。
在这风雨飘摇、春色凄凄中,后宫里传出了方嫔惹怒圣上和淑妃娘娘的消息,她那个得来没几天的嫔位被收了回去,降位为正四品婕妤,同时又要关一个月禁闭,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旖霞阁的门前站了一队气度森严的金吾卫,日夜巡逻不休,不准任何人探望方嫔。
这地方本就远离东西六宫,平常少有人来,经过皇上这一番惩戒,更成了人烟疏落的地界,只有花木自顾自的疯长,和那冷宫长秋宫有得一拼。
有小宫人听得了消息,特意冒雨跑来一看,待看见了金吾卫冷冽的眸光和兵戈,就一溜烟的跑回宫室,悄悄的向各自主子汇报。
雨丝如烟,斜斜落进长乐宫大开的支摘窗里,春风一卷,一室清凉,烛火四摇。
石斛踩着一地的水渍进来汇报方嫔的下场,她的影子被烛光拉长,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鬼魅,在墙壁上、槅扇上、帷幔上来回摇摆。
但淑妃的心却安静下来了。
方嫔受了如此重的惩罚,可见皇上到底是生了气,那天平仲的一番说辞也算是有根有据。
亏她以为方嫔的恩宠有多重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是皇上眼里的一分美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