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两指了指泛红的天骂道:“去他娘的,那个死卖蜡烛的,忽悠我说什么世界末日,还拿出手机给我看网上人都这么说。看明天赶集的时候,我不把他的摊子都掀了。”
“得了,你到后面去睡觉吧,补补自己的脑子,别污染我的智商,我还要考大学呢。”
于三两骂着娘就后去了,于十一看他走进房间,把那些蜡烛一个个吹了。在每一束火光里,他看到了自己牵着苏雪儿的手,走过湿润的沙滩,走上白洁的灯塔,走在大学里。
4
于十一被一阵骂骂咧咧的吵声扰醒,他不知何时背着单词就睡去了。他看着比睡前还要陌生的单词骂了一句:“干。”
“明天赶集的时候非把那个卖蜡烛的收拾一顿才行。”这是张志的声音。
“你不说我也要这么做。”于三两磨了磨自己的肉手说到。
于十一看他俩幼稚的样子叹了口气,决定到房间里做数学。他洗了手回来准备拿个面包垫垫肚子,这时张晓到了,他好像做了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说出口:“十一,你出来一下。”
于十一赶紧拒绝:“我可不去玩啊,我要考大学。”
“不是玩的,有事跟你说,我们去把苏雪儿也喊上。”
于十一意识到事情似乎不简单,于是答应了他。他们两个朝街西头走去,顺便喊上了苏雪儿。他们继续朝西边走去,没有再去海边。
过了村口的最后两间房子,悠长的水泥路在两旁的银杏树下蜿蜒,金黄的银杏叶点缀两旁,还有些在与和风缠绵,在浅搁的鱼塘上轻浮,在干涩的黄田里归尘。这是银杏村外出的唯一一条路,程霜走了出去,张晓的妈妈走了出去,王成和他的亲生母亲走了出去。
张晓走在银杏路的前头,于十一和苏雪儿跟在他后头,他们走到一处鱼塘岸上的破屋前停下。于十一和苏雪儿已经昏头转向,他们被张晓牵着走,他们的心在此刻悬提着。
所有人都在等张晓说话,包括他自己也无法坚定接下来要说的话。终于他在于十一和苏雪儿炽热的眼光下说出了口:“我不想考大学了。”
于十一后退了半步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们去南京的,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们三个的友情就是个屁。”
苏雪儿扯了扯于十一的衣服,于十一甩开了。张晓心有愧疚没有反驳,于是于十一继续说到:“你那天在车上答应好我们,一起去南京,一起上大学。”
“我……其实我一直也没有说过,是你想当然的认为了。”张晓试着解释。
于十一的音量不断提高:“操,一直以来就是我们自作多情,你不在乎我们两个人,我一样不在乎你,苏雪儿我们走。”
张晓似乎被这句话有些激怒,他大声的喝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的家只有我跟我爸,不像你于十一,你爸爸有好的行当,可是我爸爸不行,他只能靠我早早工作,帮他分担,以后需要我照顾他,而不是把我们家的一切都投入到让我上大学,然后与你们继续潇洒,让我爸一人承担我为我们可笑的友情付出的代价!”
空气骤然凝结,在和风中飞舞的银杏叶也被冻住。于十一率先打破死寂说:“从今以后,再也别说什么我们三人是朋友。别打扰我考大学,我要回去背单词了。”他的声音那么轻,却那么坚定。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于十一独自走在银杏路上,他回想张晓的话,他能够明白张晓,他本应该支持自己的兄弟,只是他还无法接受,这位参与自己童年所有喜怒哀乐的兄弟会一走了之。他们三人都还无法接受人散。
苏雪儿还留在原地,她问张晓:“你已经想好了吗?”
张晓说:“嗯,想好了。”
苏雪儿说:“打算做什么?”
张晓说:“我要跟我一位大伯去苏州,跟他学开挖掘机,他们都说那个来钱快。”
苏雪儿说:“什么时候走?”
张晓说:“等我读完高三,高考前后我会走。我本不想现在跟你们说的,可我怕我走的时候再说,会影响你们考试。”
苏雪儿说:“十一怎么办?”
张晓说:“他会理解的,他只是希望再也没有人离开自己。”
苏雪儿说:“你不也一样吗?”
一阵风刮过,张晓没听清她问的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没什么。”张晓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回答她的话,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到:“我这个人,没心没肺的,对什么事都早已习惯。”
5
第二天,卖蜡烛的人没有来。于三两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可发,他甚至都希望世界末日的来临。
返回学校的中巴车上,于十一坐在车头,张晓坐在车尾,苏雪儿感觉自己靠着谁都不行,她坐在车子的中间。
于十一在座位上将一个单词背了无数遍,他在心里希望昨天要是世界末日该多好。
张晓偷偷看了几眼于十一,他在心里想着要是于十一回头撞见自己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多好。
要是昨天真的是世界末日,今天也就会少三个伤心的人。然而人生会以一场离散的闹剧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