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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陆争霸 龙鹰凌 3857 字 2021-08-02

单勰闻言,颇为赞成,道:“我等虽与土益一力结好,然雨国仓粟之所,王乾又岂甘轻易与赠?往年雨国赖其力得活,岁贡粮谷之资,而若伏氏据为己有,则土益失却贡献尚小,树立强邻为患实大,必不愿也。”

单兴忍不住道:“公主不是已与土益交好了吗?他不出兵助我,难道还会插手不成?”

单勰瞪了他一眼,缓缓道:“土益国仗其军力,在南域屡造事端,为的就是借别国纷争获利。如我占领雨地,则雄踞奎昂,翘首北窥,正是其所不欲见之事也。你以为交好之后,王乾便不会因利起意,与我竞逐吗?”

单兴忙唯唯诺诺地退下。帅青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雨地原为伏氏所有,其地进可制子绛、昂州,退可保京畿、平文,其西南相距奎城不过百里,地理要冲,兵家之必争也。今天焦等国商议伐熊子之事,或可遣此机会入觐恒帝,求盟约,以绝土益之念。”

吕澍轻嗯一声,半晌沉吟不语。的确,若兵进雨国,土益难以割舍,必不肯善罢干休,正如帅青所言,侵吞作战,弄不好则会挑起大祸,伤筋动骨,故而亟需全面考虑,并非说攻就攻。况且,在当前情形下,伏氏政局初定,改革始行,仓促用兵,反有急功之嫌,还是一切等待单贺回来后再说罢!

如此想后,吕澍慢慢颔首道:“也罢,就采纳帅青之议,先休戈备战。”转向单勰,轻声道:“吾欲以铫文广领郡兵驻平乡,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单勰称好,笑道:“那就请文广再辛苦一趟,我拨给你兵马三千,何如?”

铫文广点了点头,接受将命。单勰笑道:“好!各位,我等便且还兵骑月吧!”

土益国都淄洮。

王城裕安殿。

春三月壬戌。

特赐加秩的奋武将军司马姚铸跪禀雨军袭昂失利的消息,引起满朝震动。王乾听得此役经过,不由得也诧异地道:“昂军困守骑月,本王窃以为失利再即,正欲出兵讲和,哪知吕澍小儿竟有如此后着!”

姚铸道:“大王,臣闻说此役乃武城公主亲自指挥,吕澍暗取平乡倒是之后的事情。”

王乾大喜,呵呵笑道:“公主原来不光品貌,智计也这般了得!”

群臣闻言,脸容皆有不谐之色。铫铸见状,忙禀道:“如今雨国前将军许勇被斩,三万军队覆没,雨公忧焚,已数遣快马请援,不知大王……”

王乾不屑一顾地道:“刘苍孱弱无能,遣一蛮夫伐昂,以卵击石。如今失利之后才想到请援,不觉太迟了吗?给他一点教训也好!”

铫铸讷讷不敢言答,大鸿胪北安乡侯邓益道:“大王,雨军尽没城下,国中乏兵,伏氏欲加吞并,恐怕并不困难,大王还应早作决断啊。”

王乾不以为然地道:“要本王发兵助雨?真是笑话!本王与武城公主订盟结好,若反目成仇,岂不落一笑柄?”

刚刚得众臣保谏而获释的大将庄鉴微微倾身,却没有敢出列奏事,脸上表情矛盾异常。他如今降职为秩比六百石的左将军别部司马,若无乡侯之位,根本无法上朝。王乾向以酷法镇大臣,由此可见一斑。

议郎吴辽禀道:“大王!臣闻欲王天下者,必以道义信也。雨国自安公时遣使称臣,已历三十余年,月进方物、岁贡金银,粮秣之资,源源不断。究其因也,则为大王之诺。王诺价值万金,许以兵马、许以虎贲,令无战争之苦,保守百里之地,相安无事,故也。今雨国败绩,伏氏若趁而往袭,是挑衅也。不救则失信在我,形同隔岸观火、坐视其亡,违道背义也。故圣贤有言曰:唇亡齿寒,以喻今事,恰如是也。”

王乾怒道:“本王也曾数度出兵援雨,屡败伏氏大军,令二刘得保江山,孤之力也。汝危言耸听,侮辱本王,难道背信弃义之事,全是本王一人所为不成?给我拿下!”

只听殿下校卒甲胄磨动,顿有数名执戟抢过,将吴辽反绑起来。少府李愈向来与吴辽交厚,急忙上前求情道:“大王息怒!吴辽心系国家,慷慨陈词,不想言辞触忌,杵动天颜,本该死罪,还请大王念他一片赤诚之心,加恩宽恕吧!”跪下叩头。

一时,群臣中多有附和求情之声。王乾哼了一声,道:“本王为国事操忙数十载,日理万机,其中辛劳孰人知晓?吴辽不念君父之德,反口口声声‘不义、背信’,辞锋恶毒。纵然不杀,也绝不再用!”命令革去他议郎之职,案呈中书,永不录进。

吴辽出得殿来,仰天长叹道:“土益有此昏君,不亡何故?”打定主意,弃了家小,径往伏氏而去。

殿中群臣哪知吴辽出奔?李愈暗自叹息之间,却也因得保老友性命而欣悦,还计议着散朝后沽几壶好酒,与吴君畅谈天下之事,顺便劝慰一番。

王乾道:“众卿还有何本奏?”

只听一苍老的声音道:“臣有本!”众人转首望去,却是谏议大夫丁慕。此人壮时曾拜征西将军,秩在九卿之上,数有战功,如今以特进身份荣休,仍是在朝中德高望重,无人能比。但王乾因其弟子庄鉴之事,素不喜他,故对之相当冷淡。

见他揖首,王乾没好气地道:“老爱卿不在家颐养天年,上朝而言国事,岂不是太辛苦了吗?”

丁慕拜道:“臣不敢未功而退,辜负大王隆恩。自臣十五岁侍奉先王以来,夙夜忧叹,不敢稍怠,故而……”

王乾心道又来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半晌才勉强抬起头,道:“老爱卿操劳国事,本王怎会不知?有本且奏罢!”

丁慕道:“适才闻伏氏发兵攻雨之事,臣窃以为不妥。”

众人都知他所言“不妥”,自是对王乾而发。土益大王焉能不知其意?强压不快,冷冷道:“不妥在何处啊?”

丁慕道:“臣斗敢请问大王,伏氏之于土益,孰强?”

王乾拈须道:“自然是我土益。”

丁慕再道:“那伏氏之于南麓诸国,孰强?”

王乾沉吟道:“伏人性强好武,其祖‘战帝’声名远播,南麓诸国,恐怕都不是对手。”

丁慕拜道:“大王英明!伏氏虽无我朝勃勃之气象,但在南域之中,却也可算是大邦。而雨国封疆虽小,物产亦饶,稻米谷粟之资,溢满仓檩,露曝道中。又其国为伏氏、子绛、昂州三地之腹心也,兵家必争,今大王不取,而伏王取之,则收粮盛谷,兵威势必大涨!伏人虎狼性也,吕澍更乃人中龙凤,不可等闲视之。其势长,则如强邻在侧、虎视耽耽,勿庸说大王欲王南麓,只怕边戍事起,连自身都难保呢。”

王乾闻言,拈须之手忽停,沉思半晌,一时竟忘了说话。

丁慕这一席话,顿将他所忌怕之事尽数抖了出来。王乾为一国之君,无论多么昏庸,也决不会不顾及到自己政权的安危,更何况,长为国主,享尽荣华更是他处世立身之根本。

南部校尉丁恭出禀道:“大王,丁将军统兵出征十有五次,经验老到,其所识见皆不虚也。臣等亦闻养虎为患,今雨国有难而不相扶,是饲伏氏也,伏氏壮,必为我患,将来被逼之下再与伏氏交恶,恐有累大王清名啊!”

王乾干咳一声,紧皱眉头,“尔等先退下,出兵之事,本王还要好好计较一番。”

丁慕道:“雨国数请救而不援,其错在我,今后雨公岂能再遵守信诺,而远来贡献呢?舍此小利虽无大碍,然伏氏由是一统南域,戟矛所指,恐怕皆我土益也!”

王乾恼怒地挥挥手,道:“本王自有决断,不需多言了!”急命散朝,袍袖一甩,径自离座而去。

丁慕等追迫不得,只得各自叹息。丁恭道:“老将军所言肺腑,深以我土益社稷江山为怀,令晚辈感沛。只恨大王不察忠言,抵侮贤良,我等恐无所为矣!”

丁慕摇头痛惜道:“大王怎会变成这样!”

一侧陆续散朝的人群中,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正是骑都尉庄鉴,他走过来拜见老师后,也径自怏怏离去。

土益内宫长秋殿。

由庐白、帅青二人从昂州送来的昊牦族舞女师姬,令王乾深喜,如今已封为美人。自然,赐封蛮族妾妃会引起群下议论,王乾便借机先刑诛了劝谏最厉害的大臣,此后再无人敢言此事。

师姬乃刘敬从昊牦以四十斤精铜换得,与她一起被购回骑月的还另有十女。其原昊牦族长婢妾,因事被惩,卖为奴隶。当时竞者无数,而刘敬却不愿见此女被人凌辱,故而出资赎出。返骑月后,这女子便随师夫人而姓,平时除礼节规矩需人指点外,安份守己,刘敬爱为心腹。

其后,武城公主单勰欲色诱土益大王以和,师姬主动请缨,而欲借此报还刘敬救命之恩。师夫人闻,命赐上等璧一块,用昊牦语刻其名姓,以彰其德。师姬姿容靓美,丰腴腿长,纤腰盈盈,出类拔瘁,所谓“云鬓香浓彩袂舞,罗衣轻盈玉带斜”,美貌艳丽,又多异族姿容,自令王乾如获至宝。

此时,师姬从廊下亭亭袅袅地走来,衫裾素色,不觉映出天空黯淡。眉宇间淡淡的哀愁滋味,令每个男人都会砰然心动。

土益王王乾正饮酒观舞,见状顿时面有喜色,起身道:“美人身体不适,为何不在寝宫多休息片刻?”

师姬盈盈拜倒,垂首道:“大王万福,妾已好多了。适才听闻有前方军情送达,而欲与大王议论。”

王乾挥了挥手,玉女乐师们眨眼间便退得干干净净。笑道:“美人怎有闲情雅致陪本王议论国事了呢?”亲自下殿搀起她的手,“来,先喝一杯酒。”

师姬温顺地在席间坐下,黛眉微蹙道:“妾身子虚弱,还不能饮酒。”

“是是是,本王倒一时忘记了!”王乾笑着坐下,凝视着师姬半边脸颊的轮廊,立时痴了,“美人,你真是倾国倾城的尤物。本王为你死了都毫不后悔!”

师姬轻轻掩嘴微笑,佯嗔道:“大王怎又说这些不知轻重的话呢?若被王后听见,妾又要受到责詈。妾是个苦命的女人,只求大王不离不弃,可相托终生,就心满意足了。”

王乾愈加喜爱,举手誓道:“本王怎会离弃美人?本王可以对天发誓……”

师姬眼神中露出温柔之色,道:“妾怎会不相信大王,只是臣妾闻听雨军攻打骑月城,忍不住为夫人担忧,病情愈加重了。”

王乾忙骂道:“都是那许瓒惹的祸,遣儿子去攻打昂州,自取其辱!好了好了,美人勿要张惶,昂州军已打了胜仗,把雨军赶出境了!”将师姬揽在怀中,一双手顿时也不规矩起来。

师姬娇喘细细,却又正色地道:“刘夫人与妾有救命之恩,妾今生不能报答,枉在世间为人。大王若体谅臣妾的苦心,便不要与昂州为难。”

王乾闻言,颇为踌躇地道:“雨公屡次求援,本王虽尚未应允,可出于道义,也不能不顾啊。美人所说‘为难’,却是言重了。”

师姬顿时落泪道:“两邦若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如今雨军伐昂,其咎在他。大王可纵容雨公出兵征伐,为何又要限制昂军呢?若顾道义,大王与昂州和睦,本就该出师助他才对。”

王乾无言以对,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道:“美人所言极是!本王差点上了丁慕那老匹夫的当了!”吩咐传令各营,未有王旨勿得轻动,不许土益出兵助雨。

师姬见此,方才眉头舒开,淡淡轻笑。又盈盈起身,帮王乾斟酒。土益国大王尚未端杯,便早已目瞪口呆、色与魂授,连话都说不上来。

雨和伏氏两国,此时都陷入了各自的紧张之中。雨国动员上下,尽一切可能为抵御将要来袭的昂军,并求援强邻土益。而吕澍等人,却因为过于重视那些可能的援军动向,迟迟不敢发兵,还放出风声,言昂军疲弊,亟待休整,意无借机侵略雨国的企图。若他们知晓王乾如此所为,恐怕大笑之余,也当失望不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