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州政令长史府。酉时。
单勰展表阅览,秀丽的面容展露淡淡笑意,颔首道:“果不出公子所料。王乾原来早有伐昂之意,还因此杀了劝谏的周孟二臣。”
刘辛叹息道:“常听四弟说起五国会盟,共讨熊子之事,没想到在此倏关生死之际,土益仍行如此下策。若不是公主遣使游说,恐怕不久昂州又有一灾!”
单勰笑道:“公子料事如神,慧眼无虚。在勰看来,除了天焦皇帝,普天之下,更有何人是他对手!”
众人神色微凛。单勰环顾众人,淡淡一晒,道:“好啦。如今北面之敌一去,公子的对头,也只剩下徐栈、鄚妍等人了。勰欲遣兵以助公子,不知哪位将军愿往?”
萧建道:“伏氏乱起之时,主公只命段授一人前往,且带兵无多;此番又对昂州变措之举关注尤重。昂州有基石之重,不可不慎,况郡内大贾、达官并无抚定迹象,前些日子沈氏私设屯军、不理州命,难道他仅仅是因刘将军之故才敢如此放肆的吗?”转身朝刘辛揖首,“请恕在下言重。”
刘辛摆手,连道无妨。萧让道:“刘将军近治昂州左右营人马合万人,樊将军手中还有千余,然若伏氏动乱,光是其天关、氾水二营人马,便数倍于我,更勿论其他。此际再募兵甲赴奎城,极易激起变化,实属下策。”
单勰黛眉轻皱,叹道:“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但公子身在奎城,只段授五千人马,如何能保得平安?”
萧让心中好笑,暗道你刚刚不是还大赞吕澍如何了得吗?道:“公主不必多虑,吕将军有过人之智,定当游刃有余,击败贼徒。若有变故,相信将军也会提前通报的。”
后三日里,果不出萧让所料,吕澍急发亲笔函至骑月,命令部伍继续操练整备,勿得轻动。
奎城廷尉府。子时。
鄚妍通宵行宴,招待原单因朋党,其中亦不乏太常李获、少府公孙述、散骑常侍齐堃等人。
此时酒宴已近两个时辰,鄚妍又命裸肩露脐的女婢为众人斟酒,一时厅中胡言乱语,情状不堪。好色如公孙述者,早已是左搂右抱,一张猪嘴啧啧有声。
鄚妍脸露得意笑容,注视稍顷,这才起身道:“且住!众位,今日宴后,这些女子便送到各位府上。现下鄙人还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语声慢慢歇止,鄚妍呵呵笑道:“前次奉王令查抄单贼党友,众位鼎力相助,皆有功劳,故抄没所缴,诸位也是颇有所得的……”
一时厅堂中鸦雀无声。太常李获凑过头来,轻声道:“鄚大人,须防隔墙有耳啊!”
鄚妍拈须颔首,一副有恃无恐之态,“众位,吕澍以西昂蛮鄙之身,督率虎狼之师,而取上公之位,拜大将军,是我朝无人矣!想我太常李大人,祖上也是故吴朝光禄大夫,而吕澍之辈徒一商贾之后,而妄图统领大邦。可笑啊!”
李获面露傲然之色。席间忽有一人朗笑道:“鄚大人说得对极!吕澍此人,最是刁蛮狡猾,诡计多端。当年先王二次伐昂,他兵力不济便乞降圣朝,此与宵小何异?我丁某是最看不起这等人的!”
说话者竟是望海太守丁吉,他比公孙述还胖出一圈,讲话时候呼哧呼哧喘息不停,甚费气力。
众人纷纷颔首附议,鄚妍冷眼望去,道:“如今我等群龙无首,吕澍便又钻起了空子,先是将齐堃虚置,后又秘密将姜率所领内宫卫士大半调至他昂州军中。如今他飞扬跋扈,已隐隐有称帝野心。诸位难道没看见他在朝堂之上,如何喝叱我王的吗?”
公孙述连连冷笑,面皮上肥肉暴颤,“是可忍,孰不可忍?诸位——吾等身为伏氏臣子,便当为朝廷尽忠效命。如今二党之争平息,却又出了吕澍这样的乱臣贼子,可谓风波迭起。诸位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做完呢!”
众人沉默良久,忽地御属张敬道:“吕澍手握重兵,且有二营、城门诸部内外呼应,我等手无寸柄,如何与之争斗?”
鄚妍轻哼一声,道:“吕澍亲随只段授一人尔,区区五千兵力,大可不必担忧。言二营、城门部叛反,那更是杞人忧天。我早与后父徐栈大人联络妥当,徐大人应允除逆之日,便是他率部起兵之时。”
众人一听此言不禁喜上眉梢,谁不知玉况、卓羽等皆为徐栈旧属,对之忠心耿耿,况且徐栈丞相余势犹在,故吏门生比比,若有此人相助,除“贼”大业真是轻松得多了。
众人散去之后,鄚妍留下公孙述等人秘议,道:“卓、玉之辈,难当大事,幸好二营与昂州军皆屯于城外,吾等可假朝会之机,将吕贼从容除之。”
齐堃道:“计将安出?”
鄚妍道:“单因手下曾有一勇士,姓宋名雄,其兄宋进,刺杀玉况时为段授所杀,故其人深恨吕澍,可当大用。现此人正在府下。”
李获皱眉道:“此人武艺怎样?”
鄚妍道:“有执鼎之力,万夫不当之勇。”
李获道:“如何下手?”
鄚妍冷笑道:“下月恰逢朝会,百官齐至,我想吕澍断不会不亲来禁中。只须支开段授,便可趁机下手。俟时以王令以讨不臣,即便顽隅如玉况者,也还不得乖乖应命吗?”
众大笑,连称好计。齐堃更恨恨道:“吕澍削我军权,罢我职官,此番定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五日后。奎城大将军府。
吕澍亲往院外,客气地将平公弟子赵喜、郭於迎进。
赵喜神色凝重,开门见山地道:“将军还不知祸之将至吧?”
吕澍闻言微怔,不悦地勉强道:“还待请教兄长。”
三人匆匆行过长长回廊。郭於道:“近来师弟一直称病不朝,朝野上下劣评纷至;而家师也颇得到了些消息,故与赵兄前来通报。”
吕澍连忙称谢,淡淡道:“怎敢劳动二位师兄?澍有罪也。然而若是因鄚妍之事,那便请二位兄长不必忧烦了。”
郭於惊道:“师弟难道已经知晓了?闻说鄚妍欲对师弟不利,却不知为何师弟迟迟没有反应。”
吕澍笑道:“鄚妍欲勾连李获、齐堃等害吾,吾已知之。然其罪行未彰,故不能绳之以法。目下正有二子在吾府中,待会面后再议论此事罢。”
二人见说,只得先咽下言语,随吕澍步入主厅。只见榻几西首,正有两人品茗、谈话,却是卫尉玉况和骁骑将军卓羽。
玉况起身道:“原来是赵、郭二子,久仰久仰,汝等盛名广播,今日方能得见,真是玉某无福啊!”
卓羽亦起身揖礼,不过他素不与文人来往,故而不曾听说过平公诸徒名氏,致礼之间,亦少了稍许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