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看人下菜碟吗?”林明敕呸了一口小声道,“无门无派怎么了,无门无派就活该遭白眼吗?就让你们看看,老子无门无派也能进千机阁!”
云逸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大点声。”
林明敕撇撇嘴,不说话了。
那道门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谁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迈出第一步,还是云逸和林明敕先打破了僵局,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林明敕首当其冲走了进去,云逸紧跟其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云逸觉得自己走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黑暗长廊,再睁开眼时,他站在一片火海之中,院子内的人来来往往,却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他。聒噪的呼喊声夹杂着令人心悸的哭喊,地上横七竖八堆满了人的尸体和残肢,满眼的火光和鲜血的猩红晃得他睁不开眼,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烧焦的人肉味和朽木的腐臭,自然,还有血的腥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侯自矜功伐,目无王法,大逆不道,屡犯天恩。朕念云家开国有功,数次宽赦,镇北侯不知悔改、欲意谋反,罪不容诛!今赐镇北侯与诰命夫人白绫三尺,其余家丁满门抄斩,就地行刑,钦此!”太监尖锐的声音不阴不阳地响起,一字一句狠狠砸在云逸心中,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想要立刻离开,可却仿佛有一双双手从脚下的土地中伸出,将他牢牢禁锢在这里。
“你见过地狱吗?”一个穿着华丽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云逸身边。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稚嫩的脸庞沾着鲜艳的血珠,越发衬的她皮肤白皙。她的眼睛很大,瞳仁也很黑,倒映着漫天的红光,竟有些摄人心魄的妖冶。
云逸看着那些士兵,他们在院中烧杀抢掠,金银财宝塞得腰间鼓鼓,随着他们的动作不断掉落。锋利的刀剑上沾染着无辜人的鲜血,侍女惊恐的眼神和错愕的表情永远停在了她们年轻的脸上,凌乱不整的衣衫遮掩着她们早已冰冷的身躯,与地上的污泥和人们鞋底的尘土合为一体。
镇北王和夫人两具尸首不一会便被士兵拖到了太监面前,镇北王浑身是血,身上插满了刀剑,看样子仿佛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太监将圣旨收到袖中,俯身检查了一番,然后掏出手绢嫌恶地揩了揩:“扔到乱葬岗吧。”
“好一个皇恩浩荡。”身旁的小姑娘紧紧攥住拳头,指尖嵌入了掌心,她深深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忽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抓住云逸的衣袖,眼神中尽是痛苦与不甘:“澹台晋南杀我全家,灭我满门,我云卿与澹台皇族势不两立!”
像是有谁重重砸了一拳在云逸心口,他头晕目眩,一晃神自己又站在了人声鼎沸的街市中央,行人来来往往、喧闹不息。
“兄弟们,给我抓住这个小妮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乞丐带着一群同样穿着破烂的孩子一拥而上,把小姑娘围在中间。她仍然穿着那天晚上的那套华服,只是衣服早已脏污,看不出上面的花纹和颜色。带头的那少年乞丐将她一把推在地上:“呵,你很了不起吗?是什么大家人户的小姐?只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臭要饭的罢了,穿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地上的姑娘瞪着他,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哟,你敢瞪我?很生气?”他笑着弯下腰,脏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脸,“兄弟们,给我把她这身碍眼的衣服扒下来!”
孩子们一拥而上,将姑娘按在地上踢打撕扯,她缩成一个团护住自己的头,强忍着泪水大声吼叫,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被淹没在拳脚之中,根本没有人理会。
她有些不甘地抬眼,目光穿过人群,紧紧盯着云逸。可是他仍然沉默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上去阻拦的意思。
“这些要饭的穷苦孩子,从生下来便没有吃饱过一顿,没有穿过好看的衣服,没有睡过温暖的床铺。他们活在整个社会的最底层,每天所见的都是人世间的不公,每分每秒都在体会社会的黑暗,他们具备着人性中最阴险、扭曲,市侩、甚至丑陋的一面。对像我这样落难的人,他们心中没有哪怕丝毫的怜悯,他们看着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跌落云端,便鼓掌大笑;看着有人一夜间繁华散尽后卑微入尘,就弹冠相庆。他们受过的苦难和侮辱,便加倍偿还发泄在我身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刺激。他们一定想:哈,太好了,从今往后又有一个人会跟我一样苦苦在世间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