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春将自己关在房里,安静下来,果然有助于思考,她之前在绣坊时,脑中就有了大概,这会又略略想了想,提笔在纸上画起了草图。
她本就主修素描,所画之物又是当初上学时的一次写生作业,她先是几笔确定大体位置和比例,若有外人在场,定要大呼她糟蹋白纸,只因此时纸上看起来只是一道道无规则的线条,像是胡乱涂抹。
之后,就是一点点完善细化。
雌孔雀没有尾屏,只能将公孔雀尾屏铺满整个画面,层层叠叠,线条还要流畅自然,不能出现生硬的角度,宁小春反复修改,可惜这没有橡皮,只得深深浅浅地勾勒,待到晚饭时,她已将纸上画满乱糟糟的线条,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画的是什么。
众人虽被李姥姥警告不要去吵小春,可这会都止不住好奇,钱氏试探地让小春把画的图纸拿出来看看。
李姥姥听了后骂了她一句“多事”,却也抻着脖子看着宁小春。
跟家人,宁小春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当即回去取画纸,拿来给众人张开。
钱氏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出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小春……你这是孔雀?”
“是啊,现在只是草图。”宁小春说着,边给众人指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通过她的解释,众人才勉强辨出了大体轮廓,只是无不觉得太过糟乱繁杂,一点美感都无。
钱氏不禁想,小春到底年轻,即便以前在宁家学过,也不可能学出个丹青妙手,也就画些简单的花草还行,只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于是违心地夸了几句。
李姥姥就没这么多顾虑了,稍稍喝斥了几句,“你若画不出繁复的花样,当初就不该应承下来,回头给你按上个手高眼低的名头,还白白浪费了几张白纸。”
宁小春自是知道问题所在,笑着解释:“这画样大,我要起草图,自然看起来线条凌乱,等我修改好后,再誊抄至另一张纸上,”
宁小春此番说辞,若是跟别个擅绘画之人说,必定要呵斥她一声“闻所未闻”,可如今家中无一人懂得绘画之事,便以为别人也是如此。
李姥姥原本还要再说她几句,可转念一想,这些日子来小春虽是言行冲动,可桩桩件件都事出有因,大体上也是有分寸的,终将那些话咽了回去,却也忍不住暗自担心。
宁小春如今有了赚钱方法,底气也足了,再不像之前住姥姥家时那会谨小慎微,连多夹一筷子菜都不敢,这会坐在桌边,见了盘子里的肉,当即眼睛一亮,夹了一块,筷子一转,落进了娘了碗里。
“娘,吃饭。”
李贤娘有些不好意思,原先她是打算一块肉都不吃的。
宁小春又给两个妹妹一人夹了一块,小秋和小夏看着碗里的肉直吞口水,当即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宁小春这才自己吃了一块,久违的咸香滋味在嘴里爆开,宁小春幸福地眯起眼睛。
反倒是钱氏见她毫不客气,登时心疼的不得了,唯恐吃不上肉,赶忙给自己夹了一块大的。
李姥姥此时看宁小春好,便见她如何都是好的,心中喜她知道疼人,又见钱氏一副割肉模样,暗暗瞪她一眼。
钱氏又忙给婆婆和丈夫夹肉,然后才冲着李贤娘假意客套:“大姑姑,多吃些肉。”
夹了两轮后,宁小春再往盘中看去,早看不见肉片影子了。
之后两日,宁小春都一人关在房间画画,终在第二日下午,将定稿的孔雀图誊抄在另一张白纸上,自个端详一番,越看越满意,然后她跑到娘屋里,献宝似的给她看。
李贤娘也急着知道女儿画的如何,忙放了手中活计,小心翼翼接过白纸看了过去,小夏和小秋也抻着脖子好奇望去。
只见纸上两只孔雀交颈而卧,瘦小的那只神情柔和,被另一只张开华丽的尾羽包在怀中。
李贤娘一时愣住,过了会,忽然啪嗒啪嗒落起了泪。
宁小春笑容僵在脸上,然后头都大了,她完全不知娘的泪点在哪里啊,不住抓耳挠腮,“娘,好端端的你怎么……你怎么又掉眼泪?还是说我画的孔雀给你丑哭了?”
“大姐画的好漂亮,哪里丑?”
“好漂亮啊,大姐这就是孔雀吗?”
李贤娘被小春的话逗笑,脸上一赧,快速抹掉眼底的泪珠,“我是看这盖头的花样华丽,心中极其喜爱,想若是做成了,不知怎般的端庄气派,不禁想到将来你成亲的情景。”
宁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