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

天虽然亮了，却下起了雨。

杨戬醒过来，就听见了雨声淅沥。

他还活着。那一剑没有杀死他，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也没有人想要他的命。

那么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张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这张床虽然样式很简单，却不是一张会在牢房里出现的床。窗上的油纸很新，像是新糊上去不久。

杨戬下了床，走到窗边，伸手去推那窗子，却没能推开，似乎已被牢牢楔死。

这屋子绝不是李寻欢的新住处。

他正这样想时，屋子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荆无命走了进来，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像一块阴冷的石头。

他冷冷道：“你就是李寻欢？”

杨戬道：“我就是李寻欢。”

荆无命道：“你真的是李寻欢？”

杨戬道：“我若不是李寻欢，你以为我是谁？”

荆无命道：“我听说，李寻欢又一位与他长得一般无二的表弟。”

杨戬好像怔了怔，忍不住笑道：“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不是亲兄弟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荆无命没有说话。他虽然收到了这样的情报，却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许只不过是一桩精妙绝伦的易容术。而他将这人带来时早已检查过这张脸，并没有半点易容的迹象。

他心中这样想，面上连一丝波动也没有，过了半晌又道：“你若是李寻欢，怎么可能吃我那一剑。”

杨戬道：“可惜。”

荆无命道：“可惜什么？”

杨戬道：“可惜的是，你们抓我来，是想见识见识小李飞刀。但小李飞刀，已不是当年的那柄飞刀。”

荆无命道：“现在的小李飞刀是什么？”

杨戬道：“是一把废刀。”

荆无命道：“为什么？”

杨戬道：“出不了手的刀，自然是废刀。不然我为什么自关外回来以后，又突然消失三年？”

荆无命冷冷地盯着他，忽然道：“你最好记住一件事。”

杨戬道：“什么事？”

荆无命道：“在我面前，你绝不能撒谎。”

杨戬道：“哦？撒谎了又会怎么样。”

荆无命冷冷道：“你会死。”

杨戬道：“那你现在认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

荆无命道：“你没有撒谎，你的功力的确已经一丝也不剩。但你仍然要死。”

杨戬道：“为什么？”

荆无命道：“因为我要请来的是小李飞刀的主人，而不是一把废刀的主人！”

他的身上忽然散出一股锐利的杀气，剑也握在了手上。

杨戬在这杀气中笑了笑，道：“但你却不敢杀我。”

荆无命的瞳孔收缩，那杀气更盛，剑锋指着杨戬的喉咙，冷道：“你真的这样以为？”

那冰冷的剑锋就抵着杨戬的咽喉。杨戬一步也没有动，道：“虽然将我请来的人是你，但要请我来的人却不是你。你们一定早已发觉了我浑身功力已失。上官帮主若有心要我这废人去死，你怎么会留我的命到现在？”

他的脸上竟还在微笑。

荆无命的目中射出的杀气几乎可以将杨戬吞没。但他终究还是收回了剑，一字字道：“好一个小李探花。”

他转过身，竟已就此要走了。

杨戬在他身后忽然开口道：“你既然要走，替我送一坛酒来再走。”

荆无命冷冷道：“你这个废人也想要喝酒？”

杨戬道：“我虽然是个废人，却也是上官帮主请来的客人。何况在任何时候，喝酒总是不会错的。”

此时屋门已被推开，露出了屋外阴沉的天色。折扇门边竟然还各站着一个人。

荆无命对着那两人冷冷道：“拿坛酒给他。”

说着，他已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杨戬一眼。

那扇屋门被重重关上。

杨戬脸上的微笑也已消失，就好像从来也不曾出现过。